劉盻春守志香囊怨（朱有燉）

《劉盻春守志香囊怨》，簡稱《香囊怨》，《遠山堂劇品》著錄，現存明宣德間周藩原刻本（《奢摩他室曲叢》第二集據以重排）、明脈望館校藏《古名家雜劇選》本（《元明雜劇》、《古本戲曲叢刊四集》據以影印）、明脈望館藏于小穀鈔校本（《孤本元明雜劇》據以校印）、明崇禎間刻《盛明雜劇二集》所收本等。

劉盻春守志香囊怨序

朱有燉

三綱五常之理，在天地間未嘗泯絕，惟人之物欲交蔽，昧夫天理，故不能咸守此道也。近者山東卒伍中，有婦人死節於其夫。予喜新聞之事，乃爲之作傳奇一帙，表其行操。繼而思之，彼乃良家之子，閨門之教，或所素聞，猶可以爲常理耳。至若构肆中女童，而能死節於其良人，不尤爲難耶？

去歲，河南樂籍中樂工劉鳴髙之女，年及筓，配於良民周生者，與之情好甚篤。而生之父母訓嚴，苦禁其子，拘繫之不令往來，自後遂絕不通。女子亦能守志，貞潔不汙。女之父母以衣食之艱，逼令其女復爲迎送之事。值富商賫金帛往求之，母必欲奪其志，加之捶楚，女終不從。周生聞之，致書綴詞，令其從彼父母之命，勿以生爲念累。女得詞，笑而謂曰：“妾豈常人比也？旣委身於子，豈可他適耶？”居數日，其父母復逼之，使與富商爲配。女從容入房，自縊而死。及火其屍，焚其餘燼，而所佩香囊尚存。其父母取而觀之，中藏所得生寄之詞簡一紙，宛然如故。眾嘆驚異，以爲情之所鍾，堅如金石，雖經乎水火，終不能消其怨也。

予因爲製傳奇，名之曰《香囊怨》，以表其節操。惜乎此女出於風塵之中，不能如良家者，聞諸上司，旌表其行。憐其生於難守節操之所，而又難能表白於後世，可爲之深嘆也矣。故爲之序。

宣德八年十一月下澣，錦窠老人書。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永樂宣德正統間自刻本《誠齋雜劇》二十五卷所收《劉盻春守志香囊怨》卷首）

附 香囊怨跋

吳梅

此劇述妓女守義，以一死報所歡，亦深得情之正者。余獨爲此詞在雜劇上頗①有關繫。如第一折所述各種劇名，多有曲家所未及見者。計所提劇目有二十八種，如《氣張飛》、《漁樵記》、《單刀會》、《薛仁貴》、《曲江池》、《薦福碑》、《雙鬬醫》、《進西施》、《貶夜郎》、《遊赤壁》、《田眞泣樹》、《管寧割席》、《劉弘嫁婢》、《秋胡戲妻》、《張生煮海》、《臨江驛》、《霸王別姬》、《鑿壁偷光》、《舉案齊睂》、《黑旋風》、《孟母三移》、《銀箏怨》、《金線池》、《西廂記》、《東牆記》、《留鞋記》、《貶茶船》、《玉盒記》等，見諸《元曲選》者，不過十餘種_{（如《漁樵記》、《薛仁貴》、《曲江池》、《薦福碑》、《秋胡戲妻》、《張生煮海》、《臨江驛》、《舉案齊睂》、《黑旋風》、《金線池》、《留鞋記》等）}。至《氣張飛》、《雙鬬醫》、《田眞泣樹》，且不見各家著錄。是此劇於戲曲史上大有價值也。又《貶茶船》，爲王實甫作；《進西施》、《鑿壁偷光》、《管寧割席》，爲關漢卿作；《東牆記》、《銀箏怨》，爲白仁甫作；《霸王別姬》，爲②張時起作。此等劇詞，亡佚已久，今劇中一一臚列，足徵明代宣、正間尚有流傳，而臧《選》不及，遂至泯沒，滋可惜矣。

至詞內情節，盡在周生一書。殘軀已灰，香囊未燼，海枯石爛之情，於此可見。此其所以爲怨歟？大體與《團圓夢》相類，而一則雙殉，一則獨殉，各極其妙，在“烟花粉黛”劇中，可云巨擘焉。

余又愛其第二折【滚繡毬】、【倘秀才】諸曲，備述風塵苦況，較《復落娼》、《桃源景》、《半夜朝元》中各詞，更親切有味。必如此下筆，方有精采，否則易落元人窠臼矣。

霜厓。

（《奢摩他室曲叢》第二集《誠齋樂府跋》）

① 頗，底本作“願”，據文義改。

② 爲，底本作“於”，據文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