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忙支援又逢喜讯 生枝节幸赖党恩
一点的暗骂的确在村民们欢喜的心情里溅不起半点火星,但强加的浓重硝烟却让全国人民又一次感受到紧张压迫与呼吸急促!
东北!朝鲜!出乎意料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战争!
这年6月底,忽然传来美国向朝鲜开战的消息!那时,戚科夫只是从学校师长的脸上看到了微微的凝重,依然和同学们享受快乐的上学时光。
不料风云突变!
国庆刚过,他忽然听校长说10月8日毛主席发出了《给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命令》,从北京到省城再到乡里、村里,都在号召适龄人员积极参加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并肩作战,而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宣传教育运动也轰轰烈烈,点燃空气!人们保家卫国的热情火星四溅!
村里的大喇叭跑出的声音,钻进人们的耳朵里,更钻进戚科夫的心里,膨胀着,燃烧着。“我要参加志愿军!”可村长见他跑来,拍着他瘦得显骨头的肩膀,告诉他他的年龄还不够报名条件,让他认真学习,与家人在后方做好支援工作。
眼看着乡里参加志愿军的青年穿上军装,告别亲人,甚至是告别腹中怀有孩子的妻子,登上军车,开往前线,戚科夫心里更加火热,总想为前线做点什么!白日里,他上课之余,跟了老师一起写宣传标语、与同学一起出黑板报;晚间归家帮农,就将从学校里听来的消息讲给村里的孩子们听。
这天傍晚,戚科夫牵了耕牛,与村里孩子一同回家,讲着来自朝鲜战场上的新闻。汪里兴和他阿爹拖着锄头迎面过来,面露鄙夷,与他擦身而过时,低声冷笑:“人家又没有来打你们这些穷鬼,只不过在朝鲜那边打仗,要你们积极些什么?”
戚科夫一愣,回头追着他们的背影,争辩:“学校老师告诉我们,我们与朝鲜唇齿相依,抗美援朝不只是支持他们,也在保护我们自己!不然,我们国家还会被侵略,难道日本人的苦头,你们还没有吃够吗?”
汪里兴父子听戚科夫敢反驳他,生了气,两人回过身,抡起锄头,看样子想扔过来。
“你们胡闹什么?”曹六禄的小儿子曹庭英过来,用手拉住汪里兴父子的臂膊,“戚家大伢讲得没有错!”
“你们家就是软骨头,当初家大业大,比我们家还厉害,不说是村里,就是乡里哪个见了你爹曹老爷不是低三下四。现在倒好,你们与我家一样被他们分了地,不恼怒他们还算了,竟也倒过来与我家做对?”汪里兴父子用力挣开,恨恨地瞪着曹庭英,但毕竟还有惧怕曹家的心理,两人不敢动手,只能忿忿地拎了丧气的锄头离开。
戚科夫手中出了冷汗,在裤腿边擦了擦,不顾村里孩子的拦阻,走到曹庭英面前道谢。
曹庭英一呆,讷讷地点了点头:“快回家去吧。好好做功课,长大了,也能为国家多做些事。”
忙碌的一年,又到了冬季,地头与桑田虽空歇了下来,但戚家人和村民们一边关心着前线的战事,一边忙着做后方支援的事。
戚科夫和同学们也参与其中。他们虽还没有城中孩子的条件,可以捐款捐物,但跟随家人开展生产竞赛、朗读爱国公约、参与拥军优属活动相当积极。李氏、木秀与村里妇女一起做慰劳鞋的时候,他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了文字稚嫩的慰问信,连同自己节省下来的一支牙刷与一本写字簿,捐了上去。
虽说年间有了田,但戚家的境况毕竟窘迫。李氏为让孩子们吃饱饭尽可能寻着零工来做。不料年底,她典身的邻村农户徐阿发寻了来,说是久病在床的妻子走了,想与李氏做正式的夫妻。
李氏还在犹豫,听知消息的村邻们已在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好事,有人却说着风凉话。做妇女工作的干部知晓了,相当支持,当着村民的面说:“新中国男女平等,实行一夫一妻制。戚传裕走了几年,他媳妇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支撑家庭不易。她是有二次结婚的权力的,这样对维持两个家庭的生计,提高家庭生产力有好处。”
有了她这些话,村邻们自然不再多言。李氏松下一口气。木秀带着田花与槐壮沉默不语,戚科夫却是赞成。他看到继母这些年来忍辱负重的付出,她能过得好些,他也觉得开心。
李氏欣慰继子的懂事,转而答应了周家的提亲。可就在两人预备去乡里领结婚证书的时候,却横生枝节。
不知是谁,在村里到处传言,说时常咳嗽的戚科夫得的是肺痨,是会传染人的,李氏嫁到谁家,也是要将病气带过去的,谁娶她谁倒霉。
偏偏此时,衣衫单薄、身体底子单薄的戚科夫又咳嗽发烧起来,再一次请假回到家中休息。
弄不清状况的村里人,一时间有意无意疏远了戚家人,连周家也犹豫着,要推迟与李氏的婚期,让李氏舒展的眉头重新结了起来。
戚科夫又气又急,要自己去寻着周家,和他们说,只管与继母结婚,他和姐姐带了弟妹们生活,如若他们还是顾忌,他就一个搬离家中,到外面搭棚去住。李氏听得心里又酸又涩,硬压了戚科夫留在家里养病,只说不改嫁反而省心。
幸而泉珠在年关前,又一次回乡探亲,得知戚科夫从滑进池塘呛水后反复咳嗽生病,以至被误会是肺痨影响继母改嫁,随即与继母李氏商量,要接戚科夫到去上海读书,一方面减轻村中家庭的压力,让李氏放心带了两个未成年的弟妹改嫁,一方面可以更好地照顾大兄弟的生活,让他的毛病早点好起来。
戚科夫当然是兴奋的,可又担心自己真的患了肺痨,害了大姐,坚持不肯,徘徊矛盾从他的心里跑出。
木秀有着不舍与担心:“大姐,上海是大城市,科夫去了,能进学校读书吗?他万一跟不上功课,只怕在城里难求一份工……人家会不会看不起他是乡下人?会不会欺负他?……”
木秀如此紧张地相问,惹得泉珠也犹豫不定,她在解放前先后做过包身工与纱厂苦工,那样的苦是绝不想兄弟再去尝的。
此时,李氏笑道:“我们现在可是新中国了!上海滩现在多的是外乡来人。泉珠能扎根在那里,科夫就也能。乡里的干部说:新中国的老百姓地位平等,天南地北、四海一家,能不能让人看得起,只看你自己做的怎么样,能不能爱国家、爱党、爱人民,能不能团结大家!”
木秀更多一重担心:“可万一科夫真的是肺痨,只怕去了,也要被人家赶回村里来……”
泉珠笑了:“这个更不怕了!我在厂里开会,厂书记说人民政府很关心老百姓,万一科夫真得了肺痨,包管治疗。上海的医疗条件在全国又是领先的!”
大姐开朗的分析,不但让一家人放了心,更让戚科夫将紧绷在心头的那根弦松了下来,感动从心里滴出——从他懂事起,他时不时见到得了肺痨的村民苦苦挣扎之后不甘心地死去。他的父亲就算得的不是肺痨,可缺医少药也在壮年时抛别妻儿,所以他得病以来,一直很害怕,只是怕继母与兄弟姐妹忧心,硬撑着不敢露出心思。
现在,他知道了,不但自己的病可得治疗,而且他还可以跟了姐姐去大上海读书。这是他一个农民的儿子,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啊!这个梦真的会开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