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荣辱（十三）

一周后，宏东省对口援建的西北某小县城发生了八级大地震。地震的破坏力惊人，大片房屋倒塌，江流堰塞，人员伤亡惨重。当地政府部门迅速开展抗震救灾行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电视台滚动播出的新闻里，人民子弟兵、武警消防官兵和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组织的抗震救灾队伍日夜奋战在第一线，全国各地也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震救灾热潮，人们踊跃地捐款捐物，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许多民众尽己所能地投入到抗灾行动中，每个人都被一股激励人心的爱国情绪所感染。除了抵抗侵略，对抗自然灾害更能凝聚一个民族的向心力，更能彰显一个民族的强大与尊严。

宏东省委、省政府除了向灾区派出救援队伍外，还号召党政机关干部自愿捐款捐物给灾区人民。省政府办公厅在一号楼摆了个募捐箱，秦明副省长带领办公厅干部举行了一个简朴的募捐仪式，全体干部为在地震中遇难的同胞和在抢险救灾中英勇牺牲的战士默哀三分钟，然后秦明第一个把装了钱的信封投入募捐箱，大家依次将手中的信封投入箱中。捐款没有限额，大多数干部捐献了一个月的工资，也有很多人捐款远远不止一个月的工资。

叶知秋本想多捐点钱，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听说老芒去了灾区，便打电话询问灾区的情况。通话后，叶知秋才知道老芒随着省内民间团体自发组织的一个救灾医疗志愿队去了受灾最严重的地区。

老芒说：“知秋，现在灾区最需要医护人员对伤员进行救治和开展心理疏导，而且重建任务非常重。这里的救灾、灾后重建是争分夺秒，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人过得特别充实、有意义。我会在这边待一段时间，等灾后重建有了成效再撤。”

叶知秋说：“我想再捐点钱给灾区，你能提供一个账号给我吗？”

老芒说：“我把灾区医疗救助队的募捐账号发给你，你可以转账过来，收到钱后，会邮寄给你公益募捐的票据和证书。”

叶知秋叮嘱老芒保重身体，注意安全，然后通过手机转账，将一万块钱捐到老芒发的账号上。

不久，省慈善总会在省电视台组织了一台赈灾晚会，晚会上表彰了省内一批捐助灾区的企业家。叶知秋注意到江丽丽的魅力集团在这次抗震救灾中捐出了1000万元，是民营企业中捐款最多的。电视直播中，江丽丽满面春风地从省慈善总会会长手中接过表彰奖牌，导播特意给了她一个十秒钟的定格镜头。

古力志神龙不见首尾。他平常很少到督查处来，有时一两个星期看不到身影。这天他快下班到办公室来，见叶知秋还埋头在一堆材料里，便问：“知秋，怎么还没下班？”

叶知秋连忙让座，递上一支烟，帮他点燃，说：“我正准备向你汇报处里的几件事。”

古力志摆摆手，说：“日常工作就别汇报了，这些天我陪秦老板在市、县调研，没时间到处里来。有个事告诉你一声，你有个思想准备。”

叶知秋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古力志压低声音说：“最近省委组织部准备开展干部双向交流，从省直机关选派一批处级干部到市、县任职，同时从市、县遴选一批处级干部到省直厅局任职，目前正在拿方案。我已经向秦老板要求下到市里锻炼，估计会先任市委副秘书长，过渡一下再提名为副市长候选人。秦老板表示支持。”

叶知秋笑着说：“恭喜，恭喜，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到了市里，是潜龙入海，海阔天空，前途不可限量。”

古力志露出得意之色，说：“秦老板快要退休了。在他退休之前，我得找个地方安顿好。到时候，人退茶凉，我总不能老待在办公厅呀。”

叶知秋问：“到哪个市定了没有？”

古力志说：“目前还没法确定，我个人想法是去景江市。陈大年与秦老板的关系铁，只要他关照，上台阶肯定会快些。不过，这事还没最后定，你要保密啊！”

叶知秋说：“知道，我不会乱说。”

古力志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说：“这段时间处里的事情你看着办就行了。另外，我给你交个底，我向秦老板推荐了你，建议由你接任处长。”

叶知秋知道古力志说的不是假话，感激他的举荐，说：“谢谢你，但只怕我能力有限，办公厅资历老的副处长一大堆，如果论资排辈还轮不到我。”

古力志说：“提拔干部又不是排排坐、分果果。你在督查处的工作表现和能力，大家都非常认可，领导心里也有数。你要沉住气，把工作干得更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在督查处本来就有优势，只要秦老板发话，八九不离十。”

这番话让叶知秋思想活络起来：古力志如果下去任职，督查处处长的岗位腾出来，自己应该最有竞争力。能否顺利接手，对今后的发展非常关键。

现在流行一句话：请人吃饭，不如请人流汗。叶知秋久坐机关，运动得少，身材开始发胖，肚皮微微凸起。李晓蕾要他坚持跑步，锻炼身体。在李晓蕾的督促下，叶知秋每天清晨起来跑步，跑了几天，觉得宏东的雾霾太重，喉咙不舒服，就不再跑了。

王建军新开了一家网球馆，便约叶知秋到网球馆来打球。网球的运动量大，消耗体能，坚持下来可以锻炼肌肉、减少脂肪。叶知秋知道易天水喜欢打网球，便约他同去。

易天水网球打得好，叶知秋根本招架不住。打了一局，叶知秋汗流浃背下场，王建军喊了个专业陪练与易天水对垒。

叶知秋与王建军坐在一旁休息，边看球边聊天儿。叶知秋问：“你学生牛奶卖得好好的，开网球馆干嘛？网球馆投资大，回收周期长，没有卖牛奶赚钱吧？”

王建军说：“现在生意难做。别人看你卖学生牛奶赚钱，就眼红，争着要做，拉关系、走后门，想尽一切办法挤你走。我本来和市教育局关系好，而且是最早一批做学生营养餐的公司，这么多年诚信经营，没有出过一起食品安全事故。可是市教育局领导调整后，学生营养早餐虽然还是公开招标，但我公司总是很难中标，而且做的人多了，利润也下降。我就想转行，迟转不如早转。现在家长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我就办了这家网球馆，以培训中小学生为主。”

叶知秋问：“打网球也成了培训孩子的产业？”

王建军说：“我和各个学校、培训机构都私下签订了协议，介绍一个学生来培训，我给一百块钱的好处费。这不，网球馆生意火爆，培训班一个接一个。另外，我再卖些球衣球鞋球拍，赚钱比卖学生奶还快。”

叶知秋擦着汗说：“说来说去，你赚的都是家长的钱。”

王建军笑了，说：“我不赚，别的培训机构一样会赚。我这里至少还让孩子实实在在锻炼了身体。”

易天水打了三局，二比一胜了。王建军夸他：“易主任，你网球打得好，练了多久时间？”

易天水边用毛巾擦汗边说：“我中学时候进了市网球队，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为考大学荒废了。现在，老胳膊老腿，技术也不行，纯属业余爱好。”

叶知秋说：“难怪你动作这么专业，职业选手的功底。”

易天水说：“我喜欢网球，是觉得有挑战性。打网球要对球的弧度、速度、落点做出准确判断，做出击球的动作和方向，这一系列反映都是在大脑的指挥下瞬间完成的。经常打网球可以使神经系统的灵活性和持久性得到很大提高。搞任何一项运动都贵在坚持。体育运动可以锤炼一个人的意志，养成良好的生活规律，而且自律性会增强。”

叶知秋笑着说：“增强规律性与自律性，与你的职业有关吧。纪委干部这两点都非常重要。”

易天水也笑了，说：“你这是过分解读。运动可以调节身心，有益健康，现在机关干部很多处于亚健康状态，与不运动紧密相关，不搞点锻炼不行。”

叶知秋说：“确实。我要放下电脑，拿起球拍，而且要坚持下去。”

易天水忽然问：“听说这次干部上下交流，古力志会下到市里去？”

叶知秋知道他消息灵通，不好隐瞒，说：“有这个说法，但不知道搞得成不？”

易天水说：“可能性很大。秦省长对身边的人一直都比较关照。如果古力志下去任职，你的优势很明显，应该可以顺利接任处长，要把握住机会。”

易天水的话印证了古力志的说法。叶知秋希望古力志如愿以偿，也希望自己能够顺利接班。

过了几天，叶知秋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江丽丽突然造访。她穿了件黑色的套裙，雪白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翡翠项链，望着叶知秋说：“叶处长，不好意思，冒昧前来拜访。”

叶知秋起身让座，为她泡了杯茶，说：“江总大驾光临，我欢迎都来不及呢。请坐，请坐。”

江丽丽优雅地坐下，一脸微笑看着叶知秋。叶知秋原来觉得江丽丽漂亮得眩目逼人，无法直视，此刻面对面仔细一看，竟有大家闺秀的雍容典雅。

叶知秋说：“前不久在电视上看到江总代表公司向灾区捐款，精神可嘉，令人钦佩呀！”

江丽丽说：“应该的。企业赚了钱，就要回报社会，捐钱是尽一点绵薄之力。”她随手将一个小礼品袋递过来，说：“我在香港看到这款领带蛮适合你，顺便为你带了一条。”

女人送礼物，不说“给你”而说“为你”，一字之差，意思却大不一样。江丽丽说得落落大方，叶知秋不便推辞，称谢收下，问：“江总，你的项目进展如何？省国土资源厅、省规划局那边的手续办得顺利吧？”

江丽丽说：“国土的手续没问题，就是规划出了点麻烦，这不，来向叶处长求援了。”

叶知秋答应过崔鸿鹄，承诺如果有事会出面协调，便问：“你说一说，什么情况？”

原来，魅力集团旗下天福地产公司在南岭市开发“晶鑫世家”楼盘，项目需要国土、规划、城建等各种批文，因办证的周期长，等所有手续办好再开工会延误工期。这个项目是市委、市政府关注的头号工程，天福公司打起了“擦边球”，边办理手续边开建，第一期工程已经开工。按惯例，房地产项目拿到规划许可证、施工许可证后，要请规划设计院的技术人员来定位放线。放线看起来简单，却是专业活，出不得一点错。可是，“晶鑫世家”第一期放线定位偏偏出了差错。

当时已临近春节，省规划设计院的技术人员按规划图定位放线后，天福地产公司没有及时做好桩位保护。等过完年回来，施工队一开工，竟然有几幢高楼的桩位搞错了，移位1米多，把规划红线都占了。公司施工部门、监理部门一开始都不知道，等房子修了好几层才发现移位，与原来规划设计图严重不符。按照法规，建筑物一旦出现移位，属于违反规划行为，轻则罚款，重则拆掉重来。这事不知道怎么捅到了省规划局，省规划局准备派执法总队去实地勘查，一旦查实，要下发停建整改通知。一旦停建，在建的楼房、别墅无法按预期完工，房屋销售错失良机不说，而且会造成资金周转不过来，魅力集团的损失无法估量。

叶知秋问：“过去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江丽丽说：“拆除重建的损失太大，地产商一般都会选择罚款。罚款的数额由规划执法部门说了算，有一定的自由裁量空间。最好的办法是适当罚点钱，在房屋销售时将情况告知客户，售价上给予优惠。规划移位毕竟不会影响到房屋的建筑质量和使用，客户能接受。”

叶知秋又问：“省规划局是怎么答复的？”

江丽丽说：“我找了省规划局一个姓贾的副局长，听他板着脸讲了一大通道理，说现在这类事情处理起来很敏感，怕客户买房后告行政执法部门监管不力。省规划局这边很麻烦，搞不定，我来就是想请你出面协调一下。”

这事从政策层面上来说，肯定是房地产商的问题，至于怎么处理，其实监管部门可以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办法措施，原则上来说，既要履行职责，也要考虑企业的实际情况。叶知秋心想，这个事情的关键在于房子如何修就应该如何卖，房地产商在销售时要明确告知客户实情，不能隐瞒真实情况。理清思路，他说：“江总，其实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哦？请叶处长指点。”江丽丽身子微倾。

叶知秋说：“省规划局担心房屋违反规划修建出售后会引发客户投诉，因此处罚肯定免不了，当然处罚幅度要适度。你公司在销售房屋时要把面积核算准，如果移位造成比实际面积小，那就要减少差价，如果是多出面积，可以免费或优惠销售给客户。只要客户不投诉，规划部门又按规定给予了处罚，再怎么闹也闹不出风浪。”

江丽丽连声说：“叶处长果然高明，一针见血。我会叮嘱销售部一定如实告知客户，并在销售合同上注明解释条款，这点请叶处长放心。可是，如果省规划局来调查执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给竞争对手留下话柄，攻击魅力集团。”

叶知秋想江丽丽行事高调，在行业内肯定惹人妒恨，举报到省规划局的说不定就是别的房地产商，便说：“江总，省规划局说要限期整改停建，前提是你们要配合。只要你们态度积极主动，按照省规划局的要求去整改，不一定非要派执法总队上门，对吧？我明天帮你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江丽丽连声道谢，说：“叶处长，太感谢了，那我等你的消息。只要不停工，怎么罚款我们都认了。”

送走江丽丽，叶知秋翻开省政府办公厅印发的常用电话号码本，看到省住建厅，忽然想起维稳办的王主任，心想老王在建设系统工作时间长、资历老，应该有办法。

叶知秋打电话过去讲了缘由，说：“老王，省规划局我不熟悉，想来想去，只好找你这位老朋友帮忙了。”

王主任是个直爽人，说：“叶处长难得开口，我肯定尽力想办法。凑巧的是，分管的贾副局长老婆是我老乡，我们两家关系蛮好，我去找找看。”

叶知秋说：“开发商找过贾局长，他态度很强硬。我和开发商这边沟通了，一方面认罚，一方面切实整改，不留后患。省规划局一旦启动调查程序，会影响开发商的声誉和房子销售。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拜访贾局长？”

王主任说：“这事着急不得。我先到贾局长那边探探口风再说，你等我的电话。”

过了两天，王主任打电话给叶知秋，说：“事情算有点眉目了。我开始探贾局长的口气，他没有松口。我就到贾局长家里，做通了他老婆的工作，我俩一唱一和，才让他松了口。贾局长的意思，开发商违规建设肯定要依法处罚，罚款额度可以考虑就低不就高；开发商要写个自查报告，书面承诺销售房子时告知客户，报省规划局执法总队备案；另外，执法总队不去南岭了，交由南岭市规划局督促整改。”

叶知秋连声道谢，说：“太感谢你了，你办事就是效率高，我代表朋友向你鞠躬。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儿，我们聚一下，吃顿便饭，好好喝两杯？”

王主任说：“咱俩就别客气了。你原来在信访局帮了我不少忙，心意领了，饭就不吃了。”

叶知秋说：“那怎么行？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要当面感谢。这是礼数。”

叶知秋打电话给江丽丽。江丽丽一直等在宏东，听他说事情办妥了，喜出望外，拜托他约个饭局，好好感谢王主任、贾局长。

叶知秋说：“趁热打铁，你赶紧安排人到省规划局接受罚款处理，按要求写个整改报告备案。另外，饭就不吃了，我下午带你去拜访一下王主任，再拜见贾局长。”

江丽丽说：“好的，我就安排人去省规划局。你看什么时候过来接你？”

叶知秋说：“4点左右吧。”

下午4点，江丽丽开了辆红色的保时捷来接叶知秋。叶知秋注意到她办了省政府保卫处发放的车辆通行证，来去畅通无阻。

上了车，叶知秋问：“江总亲自开车？”

江丽丽笑着说：“怕司机碍事。再说了，难得单独听叶处长的教诲。这次幸亏你鼎力相助，我代表魅力集团全体员工表示感谢！”

叶知秋说：“你不用客气，咱们都是朋友，只要不违反原则、不触碰底线，我会尽力帮忙。”

江丽丽说：“刚才公司的人告诉我，省规划局那边已经办好手续，罚了30万元。我一定会加强工程质量监督，绝不允许再出现任何差错。肯定不会给你和帮助协调的领导脸上抹黑。”

叶知秋说：“是呀，这个差错惹来多少麻烦？教训蛮深刻。王主任人挺好，在建设系统待的时间长，人脉丰富，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找他。”

到了省住建厅门口，叶知秋先下车，要江丽丽将车停到远处的地下停车场，免得招摇。

叶知秋带着江丽丽进了王主任办公室。三人寒暄一阵儿，叶知秋对老王说：“王主任，你为江总排忧解难，江总一定要过来拜访你，表示谢意。贾局长我不熟悉，你方便的话带江总去拜访一下，好吗？”

江丽丽接着话说：“王主任，非常荣幸认识您，感谢您对魅力集团的支持和帮助，有机会请您到集团去视察、指导。一回生、二回熟，少不了要麻烦您。”

王主任笑着说：“不用客气。我和知秋处长是老朋友，他交代的事情，我肯定尽全力办好。贾局长出差去了，过几天等他回来，我再转达你的谢意。”

大家客气一番，告辞时，江丽丽记下王主任的电话，顺手将一个装着爱玛仕皮带的礼品袋递了过去，说：“不成敬意，请王主任笑纳。”

王主任接过去，笑着说：“我不收下来，江总心里不踏实。下不为例。”

出了省住建厅大门，江丽丽拨通手机，说：“崔书记您好，这次省里办事比较顺利，叶知秋处长亲自出面，协调住建、规划部门，才把事情办好。我现在和叶处长在省住建厅，您要不要和他说几句？”说着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叶知秋接过电话，只听崔鸿鹄说：“知秋辛苦了，你为南岭的企业排忧解难，我表示感谢。有机会，请你到南岭市来指导，我陪你到魅力集团去看一看。”

叶知秋说：“崔书记，我是落实你的指示，今后你有事尽管吩咐。”

挂了电话，叶知秋想江丽丽还真会来事，当着自己的面给崔鸿鹄打这个电话，既表明她与崔鸿鹄的关系过硬，可以随时通话，又向崔鸿鹄表扬他，把人情做足。

江丽丽发动车，娇声对叶知秋说：“叶处长，到吃饭时间了，我能请你吃饭吗？”

风情万千的江丽丽实在让人无法抗拒。然而叶知秋提醒自己要远离这位美人，委婉地说：“改天再约。最近手头事情挺多，我还得去办公室一趟，你送我回省政府吧。”

江丽丽嘟着嘴，丰润的双唇格外诱人，撒娇说：“叶处长一点面子都不给？咱俩又不是头回打交道，就吃个饭嘛，又不是要你犯错误。”

叶知秋脸上笑着，语气却很坚决，说：“下次吧，江总，我们来日方长。崔书记是好领导，高秘书又是我的老同学、好朋友，他们说的事情，我肯定会尽力办好。今天确实有事，以后再找机会聚吧。”

江丽丽听出叶知秋话里有话，意思帮她这个忙，还是看崔鸿鹄、高振宇的面子，就不再勉强，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塞过来，说：“知秋处长，我不知道买什么礼物送你好，这点小意思，请你收下。”

叶知秋一看，那信封至少装着五、六万块钱，马上把脸拉了下来，说：“江总，你这样就不合适了。我看你做企业不容易，是诚心实意帮你的忙。如果我收了你的钱，你心底里瞧不起我，也枉费了我的诚心。”

江丽丽没料到叶知秋会翻脸，连忙说：“叶处长，你别误会。你帮的忙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不仅罚款金额低于我原来的估计，而且避免了项目停产、企业声誉受损，我是打心眼儿里感激你。这点小意思，只是表个心意，不会从公司财务走账，你知、我知，这个世界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叶知秋的脸色愈加难看，口气生硬地说：“江总，这钱，我是绝对不会收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钱，你收回去，咱们还可以做朋友；否则，以后你就别来找我了。”

江丽丽表情尬尴，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也许她没有碰到过见钱不要的人。好在她是在场面上行走的人物，弯转得快，脸上迅速挤出笑容，说：“那好吧，叶处长看得起我，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就听你的。以后有用得上我的时候，尽管吩咐。”边说边把信封收进包里，开车向省政府驶去。

一路上，俩人无话。叶知秋瞅见江丽丽眼里闪着泪花，心有不忍，缓和口气说：“江总，你别生气。不是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能用钱来搞定，像我这样的机关干部有很多很多，你可能没有接触到。你不了解我们，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只要不违反原则，能够帮上忙，我一样会帮。”

江丽丽颇为感动，点点头说：“知秋处长，你就像我哥，我真心实意地感谢你。”

快到省政府门口，叶知秋示意停车，说走进去就行了。江丽丽依言靠路边停了车，忽然动情地说：“知秋，你是个好男人，我好喜欢。”

叶知秋笑笑，下车，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