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亿万年的骨碑》
当王迈科和敏教授走到大堂隧道阶梯口的时候，阿弩普和维沙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敏教授再次提醒道：“你们把自己的星球卡都带上了吗？”
阿弩普点了点头。
维沙瓦拿出自己的星球卡回答：“带上了。”
“很好，我们赶紧回教室吧，我想你们还有时间上完一节侯冈教授的课。”敏教授说。
于是一行人走出了藤堆，敏教授坐着她的轮椅走在前面，三个孩子默默无声地跟在后面。一望无垠的学院广场上点缀着四人的身影，他们来自不同的星球，有着不同的文明，伴随着那些彷佛正在呼吸却令人毫无察觉的藤囊，不得不承认章回林学院正在创造奇迹。
首先发现藤囊发生了变化的是王迈科。他看到之前远处几个高高挂在空中的藤囊似乎变得低矮了，有一个藤囊几乎是落在了地面上。王迈科迅速扫视了所有藤囊，他很肯定它们的高度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与之前自己在教室平台上看到的有明显区别。
带着好奇心，王迈科开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藤囊看去，那是侯冈项教授上课的教室。巨大的藤囊就像一滴正在往下坠落的巨大水滴，藤囊的顶端被一根与藤囊本身的体态根本不协调的藤条牵引着。相较于围裹成腾囊的那些粗壮藤枝，那根藤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让人不禁要问：如此细弱的藤条是如何将巨大的藤囊稳稳地拉住悬在半空中的。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第一章回藤囊附近，此刻的藤囊已经没有悬浮在空中了，它的底部已经贴在了广场的地面上。
忽然从藤囊的平台上传来一声呼喊：“迈克·柯尼希(Mike·König)。”是尼古拉斯正在朝藤囊下面招手。尼古拉斯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教室门外的那个平台。
“他是在叫你吗？我似乎听到了你的名字。”阿弩普对王迈科说。
“我不知道。”王迈科抬头望向平台的方向，吃惊道，“天呀，那是……尼古拉斯？”
维沙瓦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叹了口气说：“我想现在已经下课了。”
紧接着上面又传来一个女同学的声音，那是艾米莉亚的声音。她只是勉强探出了半个脑袋。
这一幕把坐在轮椅上的敏教授吓的够呛。她尖声叫道：“天呀，这些孩子是怎么了？这样太危险了。”
敏教授对身旁的孩子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得上去阻止这一切。”教授继续叮嘱到，“你们不要靠藤囊太近。”说完敏教授的轮椅明显加快了速度，往藤囊的背面飞驰而去。
很快，王迈科从藤条的缝隙中看到了敏教授的身影。她正绕着藤囊边缘的阶梯向上运动。那是一排绕着藤囊边缘生长的藤梯，是专门为学生们出入藤囊修筑的。
就在这个时候，王迈科又听见了藤囊底部的藤条和地面之间发生摩擦发出的咯吱声。藤囊的底部就想一块绵软的橡皮泥，正在慢慢的变形。
“快后退！藤囊正在倒向我们。”阿弩普一只手拉着维沙瓦，另一只手挽住了王迈科的胳膊。
“不，它正在下沉。”王迈科说。
藤囊底部距离孩子们越来越近，但速度并不算快。好在孩子们有足够的反应时间，他们手拉着手跟随着藤囊下降的速度有序地往身后后退。
很快，孩子们看到了藤囊底部的边缘出现了一个弧形的入口，彷佛是硬生生从藤囊上剌出的一个弧形口子从藤囊后面旋转出现。从孩子们的角度看去，入口就像是贴合着地面和藤囊的交界点缓慢地从左往右移动。
王迈科再次抬头看向尼古拉斯，果不其然，那个平台距离自己更近了。他大声地对着尼古拉斯叫嚷到：“小心，那样太危险了，教授已经上来了。”
“这是谁把他接到这里的？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敏教授坐在向上奔驰地轮椅上一边唠叨着，恨不得从轮椅上跳下来自己跑上去。
“快下来，敏教授来了。”艾米莉亚对尼古拉斯说。
“好好好！我这就下来。老实说，我认为这里一点也不危险。”尼古拉斯回答。
说完尼古拉斯从平台的护栏上跳了下来。对着那些一旁带着惊讶表情的学生摊开双手：“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快下去吧！”艾米莉亚拉着尼古拉斯往下走。
“好！那我就先下去了，我在下面等你，我有话急着和迈克尔·柯尼希说。”尼古拉斯说完甩下艾米莉亚，开始疯狂地往下奔跑。脚下的楼梯和那些正在行走的同学对于他来说似乎是不存在的。尼古拉斯利用敏捷的反应力和灵敏的步伐成功地避开了好几个同学。
艾米莉亚本想阻止尼古拉斯，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尼古拉斯已经跑出了她的视线。
尼古拉斯一边往下奔跑一边高喊着：“请让一让，谢谢。注意安全，同学！”
很快，尼古拉斯一个急刹车姿势，迅速让自己的身体紧贴藤壁。他紧急调转了方向，故作镇定地往上行，不过肢体动作明显蹑手蹑脚。他盘算着敏教授轮椅的速度，开始加快速度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寻找着艾米莉亚。
“请等一等，尼古拉斯先生。我已经看到你了。”敏教授的声音传到尼古拉斯耳朵里了。
“啊……敏教授……您……好……我正准备去找艾米莉亚呢，她和我走散了。”尼古拉斯站在原地吓得不敢动弹。
尼古拉斯身旁经过几个同学，冲着愣在原地朝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尼古拉斯哈哈大笑。等到敏教授的身影出现在藤梯时，大家都礼貌地站在原地向敏教授鞠躬问好。其中一个同学向敏教授小声地抱怨尼古拉斯从上面狂奔下来时跑的太快了。
“非常感谢。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快去食堂吧。”敏教授叮嘱道。
“教授……你刚才不是在这里吗？”尼古拉斯硬着头皮问。
“但愿我能早些在这里呆着！我看这里已经被你闹翻天了吧。”敏教授气哼哼地说。
“我只是……只是走的快了一点……”尼古拉斯狡辩着。
“走？你是在彰显人类的谦虚精神？尼古拉斯先生，难道你不会仔细想一想，要不是我看见你把半个身体都探出平台了，我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跑上来？看来你是想去我办公室好好反省反省了。”敏教授打断尼古拉斯的狡辩。
尼古拉斯吓得连忙向教授道歉。
“你不用向我道歉，我想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尼古拉斯先生。”敏教授说。
“不，我明白，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尼古拉斯回答。
“还有，你更不能如此自信的将艾米莉亚小姐置于险境。我想她可没有你那么手脚灵活。”敏教授虽然有些气急败坏，但也没有对眼前的尼古拉斯大动肝火。
尼古拉斯羞愧地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艾米莉亚小姐。请走到我这儿来。”敏教授的声音传到了躲在她视线外的艾米莉亚耳朵里。声音很平和，只有艾米莉亚自己听到了，周围的同学都没有听见，包括站在她身旁的尼古拉斯。
艾米莉亚听到敏教授的声音，只得老老实实地走过去。
尼古拉斯低着头瞥着眼看着走来的艾米莉亚，心里面嘀咕着：“为什么艾米莉亚这时候要往枪眼上撞？不是应该躲得远远儿的吗？”于是乎，尼古拉斯的小手悄悄地放在身后不停地摆动，希望艾米莉亚看到后能够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尼古拉斯，注意你的小动作。是我叫艾米莉亚小姐过来的。”敏教授盯着尼古拉斯，眼神中有些哭笑不得的成分。
艾米莉亚连忙说：“教授，我们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
“很好，你们确实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我是绝对不允许学生们出任何安全事故的。”敏教授严肃的说。
“我也保证！我也保证！就请教授原谅我们这一次吧。”尼古拉斯感觉到形势已经不再那么严峻了，于是嬉皮笑脸地央求道。
“我也没打算惩罚你们。不过话说回来，最应该受惩罚的就是你了，你怎么能让一位女士做如此危险的动作？”敏教授对尼古拉斯说。
尼古拉斯正要回答，但一时间不知道怎样组织语言。艾米莉亚立即说：“教授，在这一点上我也必须说得更清楚些，事实上是我要求尼古拉斯帮我一把，我当时也很好奇从上面往下看是怎样的感受。”
“好吧！只要你们能够真诚地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敏教授对艾米莉亚的机变感到佩服，她心里很清楚艾米莉亚内心的想法以及事情的真实全貌。不过她也明白艾米莉亚之所以会这样为尼古拉斯辩解，纯粹是出于人类对共同族类的情感认可，并非是恶意的欺骗行为。而这也正是人类个体在族群社会中高情商的表现。同时，她深知自己为何接受艾米莉亚的辩解，一方面是出自对人类语言艺术的钦佩，另一方面是这两个小孩此刻内心确实做出了让她信服的保证。
敏教授接着说：“你们快去吃饭吧。尼古拉斯！下藤梯的时候慢一点儿。注意安全！”
“谢谢敏教授。要不我们一起下去？”尼古拉斯说。
“不用，我得去教室找侯冈项教授。”敏教授回答。
两个孩子向教授礼貌地告辞后，规规矩矩地往下走去。
地面上的三个孩子站在距离藤梯不远的地方。之前他们跟着藤梯入口的移动，保持着与藤囊的距离向右绕了小半圈。直到入口不再移动，他们才停下脚步。此刻的藤囊在王迈科眼里更像是从机械管道里挤出的一团可可豆溶液，然后凝固在传送带上形成了一颗巧克力的模样。
藤囊不再继续往下下沉了，学生们方才三三两两地从藤梯的入口走出来，从藤囊开始下沉到静止后学生们走出藤囊，整个过程的时间计算地恰到好处。似乎压根儿就不会出现学生们都走到出口了，藤囊还没着地的情况。
阿弩普和维沙瓦在走出来的学生中寻找着萨丽卡。当然王迈科也在暗自寻视自己迫切需要寻找的同学，当然那位同学既不是尼古拉斯也不是艾米莉亚，而是萨丽卡。
“嘿！终于又见面了。知道我们现在决定叫你什么吗？”尼古拉斯一走出藤囊，撇下同行的艾米莉亚就跑到了王迈科跟前，一把按住王迈科的双肩激动地说。
王迈科被尼古拉斯如此热情的态度给愣住了，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尼古拉斯便说：“知道吗，你的出现让艾米莉亚想起她一位去过东方的叔叔。”
尼古拉斯喋喋不休地说：“艾米莉亚的叔父跟随英国的商队去过印度，他是个传教士。她回忆起叔父曾在家族聚会时提到东方某个国家存在着用王国的至尊称谓作为家族姓氏的情况，并且还在餐桌上蘸着红酒把那个字写了出来。”
王迈科并没有仔仔细细地听尼古拉斯说话，当他看见艾米莉亚跑到尼古拉斯身后时，他向艾米莉亚问了声好。
“你好呀，迈克尔·柯尼希。”艾米莉亚很自然地叫出王迈科的新名字，然后重重地拍了拍尼古拉斯的肩膀，“你能不能动作稍微慢一点儿？”
尼古拉斯不为所动似的，依然很兴奋地对着王迈科说：“刚才你不是很想纠正我们的发音问题吗？我和艾米莉亚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接着说，她回想起叔叔在聚会上写出的那个蹩脚方块字，居然和你的姓氏是一个字。翻译成我们国家的语言就是‘国王’的意思，于是我们想，是叫你柯尼希迈科好呢？还是迈克尔·柯尼希好。显然后者更顺口。”
王迈科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口中的迈克尔·柯尼希指的就是自己，不过对于这个拗口的新名字，王迈科多少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对尼古拉斯和艾米莉亚说：“非常感谢你们对我名字的辛苦钻研，你们干脆就叫我迈克，就像我叫你们一样，不用带姓氏。”
“我就是这么想的。”艾米莉亚说。
“我只不过是想把这个新奇的联想分享给他。”尼古拉斯对艾米莉亚说。
“走吧，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艾米莉亚对众人说。
“请问，你们知道萨丽卡在哪儿吗？”王迈科问到。他身旁的阿弩普和维沙瓦已经把目光转移到贴着藤梯的那些稀疏的藤条上，想尽可能从藤条的缝隙中发现萨丽卡的身影。
“你找她做什么？”艾米莉亚吃惊的问到。
“她呀，好学生肯定会在下课后向教授请教学问呢！”尼古拉斯的反应和艾米莉亚截然不同，此刻他更像是一个百事通，“你们确定要等着她？”尼古拉斯看着阿弩普和维沙瓦问。
“我想再等一等，我也有个问题急着向她请教。”王迈科回答。
“请教？”尼古拉斯和艾米莉亚异口同声地说道。
此时的教室里只剩下萨丽卡和侯冈项教授两个人。如同所有那些热心的学生一样，萨丽卡在下课之后主动提出帮助教授收拾那一推散落在藤架上的教学工具——那些正是教授收集的零碎骨片，这些细碎的骨头很适合做荧光幕教学展示。
萨丽卡正小心翼翼地一块一块的捏着骨片往教授的工具箱子里面誊放。
“啊！这位同学，你完全可以这样做，更节约时间。”侯冈项教授走到平台架子旁，萨丽卡则退到一边给教授让出一个操作空间。
只见侯冈项教授缓慢地抬起双手，从平台上一把捧起一堆碎片后便往匣子里面倒。这样操作确实很省时省事，只可惜教授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整个过程还没有萨丽卡分块誊放的快。
萨丽卡看着眼前比自己个头还要稍矮的侯冈项教授，不免尴尬地回答：“我知道了，就让我帮您吧！”
“好的，太感谢你了。”教授又慢慢地为萨丽卡让开位置。
萨丽卡接过手来，照着教授的方法往匣子里面誊骨片，只不过每次故意抓得少一些。萨丽卡问：“教授，这些骨片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啊，好多地方呢！有从你们星球来的，还有从马贡多(Macondo)带来的，马贡多现在正处于石器时代，那几片看上去成色很新的碎片就是奥拉薇(Olavi)教授给我的。”侯冈项教授指着几块骨片说，“不过大多数都是从厄尔达带来的，忘了给你说，我曾经去过厄尔达。在你拇指上的那根牛尾骨就是从厄尔达的伊比利亚半岛带过来的。”
萨丽卡看向自己手中抓住的一把骨片，一块小型的尾骨正稳稳地丁在拇指上。于是她用左手捏起这块不起眼的骨头贴近自己的眼睛观察起来。她看到顺着骨头的圆柱面上有一条细线，再仔细一看，这条细线几乎是完美地切割了尾骨上的棘突后形成的一个闭合圆环。
这让萨丽卡感到惊奇不已，她问到：“这条线是什么意思？”
“萨丽卡小姐，你也许看错地方了，请把它竖过来看。”教授说。
原来，尾骨的椎体刻着一个“〇”形符号，但组成符号的线条并不是连续的，中间有很多明显的截断。
“教授，这是什么含义？”萨丽卡一时半会还看不明白，于是问到。
“这是厄尔达出现过的最原始的计数文字，是奥拉薇教授告诉我的，其实这样的骨片还有很多。只要观察的数量多了，计数的规律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在接下来的古文字基础课程里面你们就会学习。”
萨丽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不经意的用手指头抚摸着这个圆形计数符号。突然间，萨丽卡的指尖传来一股奇怪的感觉，她确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那些线条并不平滑，每条线段都有明显的纹路，就像被缩小后的波形纹。萨丽卡再次用指头仔细地探查后，发现每一条线段的波形都存在一些相似片段，这一点让她确信这些线条里面包含着一些更加复杂的信息。她没有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教授，只是心存疑窦，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骨片样本。
她向教授问到：“还有一个地方我不是很清楚。”
“请说。”侯冈项教授说。
“骨头上面的这圈圆环真的没有任何含义吗？”萨丽卡问。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奥拉薇教授和我都没有注意这个东西，而且其他的牛尾骨上都没有。我分析这个圆环凹痕应该是阻生痕。”侯冈教授解释道，“在骨头的主人还是一头小牛犊的时候，它的尾巴被某种外界力量给束缚住了，要知道束缚生长在厄尔达人选育动物品种时非常常见。随着牛犊的生长，这种外界束缚物就会在尾巴上留下阻生痕迹。也许这是某种坚韧的绳箍造成的结果。”
萨丽卡对教授的解释半信半疑，不过教授说的也确有其事。眼前自己所见的样本也不多，萨丽卡会意地点头表示同意。
反而是侯冈项教授露出了钦佩的表情，欣喜地说：“萨丽卡小姐，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种神奇的魅力，也许是你对这些文字符号敏锐的思考能力。我想，你的到来绝对会给我的工作带来某种新鲜空气。总之，在之后的日子里，你可以随意找我借阅所有我能提供的骨文字样本，这是我的荣幸。”
萨丽卡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点头感谢。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是自己希望得到的。
“你得加快速度了，我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耽搁你用餐的时间。”侯冈项教授说。
这时候，敏教授走进了教室。看到还在帮着侯冈项教授收拾东西的萨丽卡，连忙说：“萨丽卡小姐，非常感谢你能够让出自己宝贵的时间帮助教授收拾东西。不过你还是要抓紧时间去食堂了。如果不出我所料，今天你新认识的朋友们目前正在下面等着你呢。”
萨丽卡回头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敏教授，说：“您好呀，敏教授，我马上就可以收拾好了。你说的是阿弩普和维沙瓦？”
“是啊，你得加快些速度了。我想不止他们两位。”敏教授说。
萨丽卡于是加快速度，当然，以萨丽卡的速度很快就把所有的骨片放进了匣子。她向两位教授礼貌地告了辞便离开了教室。
萨丽卡走出教室后，侯冈项教授对敏教授感叹：“真是一位很不错的学生！”
“桑夕艾利斯的孩子！他们都具有同样的天赋，可惜在他们自己的星球却是厄运的枷锁。”敏教授深沉地回答。
侯冈项教授赞同地点了点头。
在萨丽卡往藤梯下走去的时候，尼古拉斯就从藤囊的缝隙中看到了她的身影。“迈克尔·柯尼希，快看！她出来了。你不是要咨询她什么事情吗？”
尼古拉斯总是这样操着一份闲心。艾米莉亚挪着碎步站到了尼古拉斯身后。
走出藤囊的萨丽卡看到这么多人在等着自己，心里有些纳闷。她下意识地向阿弩普和维沙瓦走去。
“你好！圣·萨丽卡。”王迈科主动向萨丽卡打招呼，并且招了招手。
“你好，王迈科同学。”萨丽卡回礼，然后对着阿弩普和维沙瓦向众人说，“我们去食堂吧。”
王迈科突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还是在阿弩普的帮助下打开了话匣子。阿弩普对萨丽卡说：“我们都很好奇你之前说过的……呃……什么骨碑？”
萨丽卡回答：“《亿万年的骨碑》，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王迈科接过话题，向萨丽卡问到：“我想问……萨丽卡，你之前说书上提到了两种可以制作成碑的骨头，我没记错的话，一种是儒翼龙的翼骨，一种是……来自地……”王迈科一下子回想起来他们对地球的称呼，然后继续说，“来自……厄尔达的龟甲。是这样吧。”
“对。”萨丽卡瞪大眼睛看着王迈科点了点头。
“那究竟是什么龟的龟甲呢？”王迈科继续问。
萨丽卡回答道：“你就是想问这个？书里面提到过，这种龟的名字叫素甲龟。”
“我很想知道书里面有没有描述过它有多大。”王迈科解释道，“我想这种能够制作成骨碑的龟甲一定非常巨大。要是和刚才教授展示的儒翼龙翼骨比较的话，那它得有多大啊！”
当王迈科说完时，站在旁边的孩子们都纷纷附和道。
萨丽卡摇了摇头，对着周围的同学们说道：“不对，看来你们错了。”萨丽卡继续解释道，“首先，教授展示的确实是儒翼龙的翼软骨等比大小的模型。但我想告诉你们，那只是翼软骨中最小的趾骨，呈锥形。同时，素甲龟身上最适合制作骨碑的并不是它的整块背甲，而是背甲中的矩形椎板。”
“等一等。”尼古拉斯这时候疑惑地问：“要是按照这样推算的话，那它们该有多大的体型啊？”
王迈科接着说：“这正是我的疑问，我想地球上……哦，对……是厄尔达，据我所知，在我们星球上……从来没有这么巨大的龟类啊！”
“没有？”萨丽卡惊讶道。
“不！我知道！”艾米莉亚灵光乍现般尖声道。
众人把目光一下子移视道艾米莉亚身上。王迈科和尼古拉斯显得最为吃惊。
尼古拉斯连忙问到：“你见过？”
艾米莉亚回答：“不，我没见过。至少我记得我听说过。”艾米莉亚继续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家族里有位去过东方的叔叔。他是个传教士，他给我们提到过由四头大象撑起的世界，那四头大象就是被一只巨龟驮着的。”
尼古拉斯一脸疑惑，他根本不知道地球上还有这样的地方。与此同时，另外三个孩子则听得是一头雾水。
不过王迈科恍然大悟道：“艾米莉亚，你所说的只不过是古印度国的神话罢了，神话里说的是世界被巨象支撑，巨象站在巨龟的背上，而巨龟下面还有一条眼镜蛇。”
“对！正是你说的那样。不好意思，我忘了还有一条眼镜蛇。”艾米莉亚说道。
“可是这仅仅是神话传说啊！在我们国家也有关于巨龟的神话，它的名字叫玄武，管辖着北方的星空。它的外形就是一只被蛇缠绕的巨龟。”王迈科接着说，“但这些都只是神话传说，我们都很清楚，地球上根本没有如此巨大的乌龟。说的更明白一点儿，直到我生活的时代，没有任何一个自然博物馆展示过一片名叫素甲龟的化石。”
尼古拉斯捏着鼻子思索着，然后对王迈科说：“你提到化石，让我有了一个新想法。会不会书上提到的玄龟不是什么龟类呢？我想……是不是恐龙？我见到过那玩意儿的化石。会不会是某种具有盔甲的恐龙呢？”
王迈科接着尼古拉斯的话说道：“我想肯定不会是恐龙，要知道恐龙在6500万年前就灭绝了，那时候地球上可没有智慧文明。”
当提到“恐龙”的时候，来自桑斯艾丽斯的三个孩子更加疑惑不解了，他们开始凑在一起讨论刚才听到的新单词的发音。看得出来，这三个孩子对地球生命的演化历史毫无所知。
萨丽卡看着眼前三个来自厄尔达的同学讨论的如火如荼，她睿智地感觉到厄尔达人的疑惑同样也桑夕艾利斯人的疑惑。若有所思：“生在厄尔达的他们从未看见过素甲龟，而生在桑夕艾利斯的自己同样从未亲眼看见过儒翼龙！”
尼古拉斯傻乎乎地点着头走一边跳进进入食堂的藤堆，一边戏谑道：“嗨……看来那本书也不是什么正经书。我劝你们就当‘格林童话’看吧！”
一行人走到了食堂入口。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还是有好几个学生围在食堂入口处。
萨丽卡向阿弩普和维沙瓦说道：“你们快过去看一看，今天有没有你们的星球杯？”
尼古拉斯也对王迈科和艾米莉亚说：“我们也要去看一看，昨天我就没有喝了，看看今天轮到我没有。”
虽然每天只有五个对应的符号可以领取星球杯，不免还是存在一些反应迟钝的学生要比对很久，他们会围着星球杯公示牌站老半天。
“快给我看一下你的星球卡，我帮你。还有你的艾米莉亚。”尼古拉斯看了看王迈科和艾米莉亚递来的星球卡。然后敏捷地穿到了学生群的最前面，他迅速扫了一眼公示牌很快又从学生群中穿了出来。
“嘿，我和你都没有。艾米莉亚，你有。”尼古拉斯说。
王迈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尼古拉斯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王迈科问到：“你确定看清楚了？”
“当然，总有些反应迟钝的人要看很久。”尼古拉斯回答。看到还在人群外排着的萨丽卡三人，尼古拉斯走了过去，分别看了他们三人的星球卡，然后开始了和刚才同样的操作。
“艾米莉亚，他平时都是这样的吗？”王迈科问道。
“平时也就看他自己的，偶尔帮我看一看。今天一下子要帮这么多人看。”艾米莉亚回答。
“真担心会影响其他人。”王迈科说。
就在王迈科和艾米莉亚说话的时候，尼古拉斯再一次回到了他身边，略带嘲讽地对王迈科说：“你担心的事情可真多，帮你看了你还要责怪我。我想那些反应迟钝的人才应该反省自己会不会影响其他人。”
王迈科吓了一跳，涨红着脸对尼古拉斯说道：“非常感谢。”
尼古拉斯把萨丽卡叫来，说：“既然我们三个都没有，我们就直接去取餐吧。等他们自己去取星球杯。”
尼古拉斯又对艾米莉亚说：“你带着他俩去取星球杯，然后再来找我们。”
尼古拉斯带着王迈科和萨丽卡往食堂左侧的食物领取台走去。
这是王迈科第一次在远离地球的行星上用餐，陌生感不免让他显得有些紧张。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在尼古拉斯的身后，看着尼古拉斯将自己的星球卡递给食物领取窗口内的工作人员看了看。很快领取台的窗口就递出了一个木质餐盘，餐盘中盛放着一块热狗汉堡和一只烤鸡腿，还有一杯黑色的液体。这让王迈科大为震惊同时也更加紧张。
接过自己食物的尼古拉斯站到一边，对着王迈科说：“该你了，别紧张。只要给里面的管理员看看你的星球卡，他们就知道给你配餐的。当然你也可以告诉他你自己想吃什么。”
王迈科照着尼古拉斯说的做，窗口递出了同样的木质餐盘，食物是一份青椒小炒肉、一份麻婆豆腐、一碗白米饭、一碗带丝汤。餐盘中还有一双筷子和一把汤勺。王迈科看着餐盘中熟悉的食物，欣喜之余还多了一些忐忑，他很清楚——在如今的地球上，川菜处处有，只是原材料不地道的话，菜品的味道就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更别说从小吃惯了外祖母的手艺。此刻王迈科的想法是，如果这些菜品只是徒有其表的话，还不如吃热狗和炸鸡腿。
王迈科端着餐盘走到一边，紧跟在他身后的萨丽卡同样向窗口的位置展示了自己的星球卡，然后说：“我想要和他同样的食物。”她指了指身旁的王迈科。
三人找到了一个空坐多的餐桌坐下。王迈科再一次感受了坐在菌凳上的舒适，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自己已经很疲惫了。
王迈科想到，自从来到这个星球以后就忽略的一个现象——自己并没有站立或者行走很长时间，甚至没有像自己在地球上那样奔跑，为何自己会感到如此疲惫呢？王迈科不明其中缘由。而实际情况是——特拉普斯特的引力比地球大。
“你也可以吃这么辣的食物？”尼古拉斯瞪着眼看着萨丽卡餐盘中和王迈科相同的食物。
“我只是想试一试。”萨丽卡回答。
“我可不愿意尝试除了热狗和汉堡以外的食物，特别是那种红色的辣椒酱。”尼古拉斯一边说一边啃着鸡腿。
来自桑夕艾利斯的萨丽卡并不会使用筷子，她用一支筷子蘸了一些麻婆豆腐的汤汁送进嘴里。原本在王迈科眼里沉稳的萨丽卡顿时尖叫起来，并且一把拿过尼古拉斯餐盘中的饮料喝了一大口。
“嘿！那可是我的可口可乐。”尼古拉斯哭丧着脸叫道，一副不舍得的样子。
萨丽卡猛灌了一口可乐后说：“看来我又一次失误了。”可乐的气泡从萨利卡嘴巴里面冲了出来，萨丽卡狠狠地打了一个饱嗝。
尼古拉斯哈哈大笑：“我就说这东西不能吃。快把可乐还给我。”
“谢谢你，我差点被这东西辣死。这个东西也难喝得要命，肚子里面全是气！”萨丽卡又打了个嗝，显得非常不好意思。
“什么？不好喝？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饮料了。我在地球上也就喝过几次，没想到这里也有，只不过味道淡了些，不过我想在这里不能对一切食物要求太高了。”尼古拉斯说。
“这东西是可乐？”王迈科确信刚才自己听到了尼古拉斯说可口可乐，于是问道。
“当然，你也知道这东西？喝过吗？不过味道和我记忆中的还是有点差别。”尼古拉斯继续啃着手中的鸡腿。
“尼古拉斯，也许你还不知道，这东西现在已经成为了地球上最为流行的饮料了。”王迈科说。
尼古拉斯突然停下来，羡慕地说：“羡慕，你可真幸福……”
这时尼古拉斯看到拿着餐盘正四处张望的艾米莉亚，连忙站起来叫唤道：“艾米莉亚，我们在这里。”
艾米莉亚带着阿弩普和维沙瓦向尼古拉斯他们走来。王迈科看到艾米莉亚餐盘中的食物和尼古拉斯的一样，阿弩普和维沙瓦餐盘中盛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食物——分别是一块黄褐色的正方形油膏、一碟似乎是油炸过的某种动物的后腿、一片黑乎乎的面馕、还有一杯红褐色的液体。
王迈科灵机一动，对萨丽卡说：“我想你可以吃点他们俩的食物，不然会挨饿的。”
萨丽卡悄悄地说：“和你们一样，即便我和他们都来自同样的星球，我也吃不惯他们沙漠地区的食物。”
“那你还是喝点汤吧。”王迈科关切地说。
孩子们都坐在一起开始用餐了。除了萨丽卡，每个孩子都享用着自己熟悉的食物。尽管这些食物算不上特别地道，但大伙儿都认为已经差强人意了。王迈科也一展愁眉，之前对菜品味道的担心也随之消散。
餐桌上的孩子们开始讨论起彼此的食物，肉类食物往往很容易成为大家讨论的重点。尼古拉斯拿着手中仅存不多的炸鸡腿，一边比划一边向阿弩普他们介绍着自己手中的炸鸡腿是“鸡”的大腿，又告诉他们“鸡”是地球上一种不会飞的鸟。
阿弩普和维沙瓦在听到“鸡”这个单词的时候，显得有些迷惑，但听到“鸟”时脸上浮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之后他们也开始结结巴巴地介绍着自己餐盘中那份油炸的食物。王迈科仔细地听着，记住了“细小的身体”、“强大的跳跃能力”、“沙丘内部”、“在沙粒中游弋”几个关键词。尼古拉斯和艾米莉亚同时也在反复地提出问题。
在一来二去地问答间，王迈科心中粗略地勾勒出了这种生物——它们是身体很小但后肢非常发达的沙漠昆虫，它们极富跳跃能力，它们聚居在被沙粒堆砌成的沙丘之中，沙粒对于它们而言如同鱼和水，凭借着强有力的后肢他们可以在沙海中穿梭游弋。理解到这里，王迈科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新的词汇——蛙蝗。
王迈科并没有急着表示自己已经对这种生物心中有数了，反而是尼古拉斯和艾米莉亚不断的根据某个特定的信息给出了很多答案，但无一例外地都掉进了思维陷阱——对于未知事物的认知，人们往往都会掉入这样的陷阱，他们没能摆脱固有思维的束缚，总是利用已知事物的特征去嵌套未知事物的信息。最终他们俩还是没能给出符合实际的正确答案。
很快，餐食话题被引向了对素甲龟和儒翼龙的猜测。王迈科想：既然素甲龟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解释不了，那么书中提到的儒翼龙呢？
“萨丽卡，你见过儒翼龙吗？”这个问题是尼古拉斯问的。
萨丽卡突然瞪大着眼睛，然后略显失落地摇了摇头。
“我就说嘛！那本……嗝……书……根本不管用。这不，谁也没见过。”尼古拉斯把最后一点可乐喝完，达着嗝说。
“尼古拉斯先生，我没有见过儒翼龙不代表我没看见过它们的遗骸呀。”萨丽卡尖锐地。
“你见过？”大家都停下了咀嚼食物的嘴巴，异口同声地说。
萨丽卡深沉地回答道：“而且……在座的不止我一个人见过。”随即，萨丽卡把目光移向坐在她身旁的两个同类。其他三个孩子也跟着把目光移向了阿弩普和维沙瓦。
阿弩普带着怀疑说：“你是在说我们俩都见过……儒翼龙的……骨头？”
维沙瓦则是慎住一动不动，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否见过。
此时大家听到了从萨丽卡口中冒出的一个新词——法夫尼尔(Fafnir)。
维沙瓦突然从回忆中惊醒，看向萨丽卡说：“你说的就是那个东西？”
“对！”萨丽卡点头回答。
这是发生在桑夕艾利斯星球上的一件轰动整个星球乃至每个族群的大事件。时间是萨丽卡出生后的第一个灰潮夜，那时候阿弩普和维沙瓦还没有出生。地点正是在尤族生活的冈比赞沙漠，沙漠中原本存在一处古老的沙丘，名字叫“贞女丘”。
贞女丘是冈比赞沙漠中最为神圣的沙丘，它终年被恒仲星巴德尔照耀，与沙漠中其它大大小小的沙丘不同，贞女丘似乎是自这颗行星诞生以来就永固在沙漠中央的，它从未发生过移动，甚至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不断地变得更高更大。
在阿弩普和维沙瓦父辈时期，生活在沙漠边陲的人们几乎可以通过肉眼从地平线的远方眺望到贞女丘的丘顶。
而大事件发生的前夕，生活在森林的村民震惊地看到了在巴德尔照射下闪耀着黄金色泽的贞女丘，人们开始疯狂的膜拜，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证实了传说中被黄金沙粒堆砌成的神圣之地。
随着这个星球灰潮夜的到来，尤族迎来了罕见的“赤星祭”。此刻恒仲星巴德尔运行到恒伯星南娜后面，整个沙漠在这颗蓝巨星照耀下呈现出忧淡的灰蓝。而萨丽卡出生地正是夜晚，天空中的卫叔星凡赛提则变得更加惨淡灰白。
就是在这一天，冈比赞沙漠爆发了有史以来最狂暴的沙漠风暴，沙暴持续了很久，参加祭祀的人们没有机会目睹从南娜身后出现的巴德尔，直到沙暴停止迎来巴德尔新一轮的曙光。当光明再一次照亮大地时，生活在沙漠北陲的村民们从饱偿惊恐中陆陆续续地走出自己的丘舍，尽管丘舍都是建造在地表以下的深穴，但经历沙暴最猛烈的摧残后，绝大多数村民都没能保住自己的丘舍。要不是丘舍有好几个的出入口，相信大部分村民都会被沙粒无情的掩埋。那些定居在沙漠腹地村庄的命运可想而知。
村长开始组织村民自救。正在大家开始挖掘那些被沙土掩埋的丘穴入口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神丘消失了！
村民们首先是怀疑，他们有的人放下救援工具踮起脚尖、有的爬上干枯的树梢、有的人疯狂地跑到视线更为广阔的村口。人们整齐地向贞女丘的位置望去——映在他们眼睛里的只是一片荒寂的沙海。
长辈们凭借自己的经验安抚年轻人：“也许沙暴只是吹掉了贞女丘原本的丘峰，贞女丘不过是暂时变矮了点儿，这里看不到罢了。”
村民们勉强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接下来村民们花了好几天才让整个村庄恢复了沙暴之前的模样。
繁忙中，人们几乎忘记了贞女丘。可就在村民们商议组织人手进入沙漠腹地搜寻幸存者时，噩耗被第一个幸存者带来——贞女丘真的消失了！
一个面容被飞沙划的血肉模糊的落难者出现在远方沙漠的地平线上，天空中的巴德尔正要吸干他身体中最后的水份。村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风沙吹得稀烂。掀开他腿部仅存的裤布后，遇难者的小腿已经只剩下血红的肌肉组织，脚部的骨头几乎完全暴露出来。全身到处都是被飞沙割裂的伤口，糜烂的伤口周围沾满了碎小的沙粒。
生活在沙漠中的人们都知道，这样的伤势等待他的要么是死亡，要么是痛苦的死亡。
越来越多的村民纷纷从村庄跑出来，大家只能围在幸存者的周围素手无策。由于遇难者的伤势极其严重，经验告诉大家绝对不能直接触碰他。大家都知道一旦强行将他从沙地上搀扶起来，想要背回村庄的话，那样他死得会更加痛苦不堪。
随后村长也赶了过来，见状再次警告众村民千万不要触碰遇难者，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即将死去的幸存者唯一的价值就是遗留下有用的信息。
村长：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遇难者无法说话，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者没有）
村长：你住在哪儿？
遇难者没反应。
村长：需要我们进去搜寻吗？
遇难者吃力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可以）
村长：走长庚线？（穿越沙漠南北的一条通商航线）
遇难者又一次眨了下眼睛。
村长想继续询问一些有用的信息，那人突然张开嘴大竭力吼出他死前最后一句话：“消—失—了！”
位于沙漠南陲的村庄着落于圣族生活的森林地带，这里没有遭受沙暴的直接袭击，但村民们见证了沙暴的恐怖过程。当沙暴初起时升腾起的巨大沙墙从地平线拔地而起的时候便被村民发现了，大多数村民习以为常地认为只是一场平常的沙尘暴。随着沙墙越筑越高，细碎的如玻璃般的狂沙从天而降然后击穿深林中的阔叶叶片时，人们才意识到这次沙尘暴的威力是迄今为止前所未有的。
由于沙暴的运动轨迹是自北向南的，所以逃往南边的遇难者数量众多，但也意味着他们的命运更加悲惨。
他们几乎是成群结队的逃亡，然后成群结队的死亡。由于接近森林地带的空气湿度增加，遇难者们的伤口不断膨胀、溃烂，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是被赶来的村民就地医治的。幸存者同时也把贞女丘消失的噩耗带到了南方。
南北双方的族长在同一时刻组织了搜救队，一些经验丰富的“泰米督”被召集起来。“泰米督”是沙漠南北通航的探路者，被人们赋予了“沙漠舵手”的美称。他们熟悉沙漠中的每一处沙丘和凡提赛湾（月牙湾）。穿越冈比赞沙漠，重点是怎样躲避巴德尔的直射。那些经验丰富的泰米督选择在“蓝星伴赤”的时刻夜伏昼行，凭借着他们的英勇无畏和果断坚毅，建立起了一条连接沙漠南北的航线——长庚线。
而今，他们愕然失去了航线中最为重要的“灯塔”，贞女丘。
这次的行动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搜救了，在这些参与搜救队的“泰米督”心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寻找贞女丘。尽管他们对贞女丘的消失仍然抱着怀疑的态度。
南北双方的泰米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浩荡出发的。在进入沙漠不久他们便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目之所及，他们熟悉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了，面对他们的仅剩下一片空寂无垠的黄沙。原本的沙丘、村庄、凡提赛湾已经全数消失。那些骑在泰米督身下的冈比赞平峰驼彷佛也失去了动物本能，它们面对着这片平坦的沙漠变得无从迈步。
在目前的局面下也只能依靠那些经验更为丰富，记忆更为卓越的泰米督了。
最终，贞女丘消失的事实被这些参与搜救的泰米督证实了。
在大家看到沙漠中闪耀着六芒星光的地方时，他们意识到那里原本是贞女丘的位置。那些骑着平峰驼的泰米督近乎疯狂地奔向发光的地方，随着距离的靠近，一根直插云霄的尖刺越变越高。那些奔跑中的平峰驼突然惊厥起来不肯再往前行进，人们逐渐意识到平峰驼驻足的地方正是贞女丘的丘界。
尖刺的全貌映入了人们的眼帘。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这根尖刺原是儒翼龙的翼趾骨。趾骨成圆锥型，尖端笔直的直指天空，如同一个巨型的白色尖碑矗立在贞女丘的心脏。
发现“骨碑”的消息随即被带回了沙漠南北。出人意料的是，北边的尤氏族长和南边的圣氏族长都惊愕地呼叫着一段人们从未听过的单词——法夫尼尔(Fafnir)。
“法夫尼尔！”维沙瓦颤动着嘴角念出声来。
萨丽卡静静地听着。阿弩普也恍然回忆起来。
“法……夫……尼尔。是这样念吧？我听到的是这样。是……是你们所说的儒翼龙吧？”尼古拉斯听到法夫尼尔的名字后立即问。
萨丽卡应声点头却没说话。
王迈科向萨丽卡问到：“你能给我们讲一讲法夫尼尔到底是什么吗？是儒翼龙吗？”
萨丽卡缓缓抬头，回答众人：“法夫尼尔属于儒翼龙的一种，和你们厄尔达的素甲龟一样，它原本只存在我们桑夕艾利斯的传说中。”萨丽卡看了看阿弩普和维沙瓦，表情开始凝重，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传说中，法夫尼尔的出现预示着我们的文明即将陨灭。”萨丽卡说得很缓慢，以至于大家都明显感受到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王迈科迅即安慰道：“在我看来，传说就是传说，毫无依据也未有实证。”
“对，像这样的唬人传说我们哪儿多了去了。”尼古拉斯紧锣密鼓地附和道，并且说了好几个关于地球末日的预言，其中就包括玛雅文明纪年预示地球文明的毁灭。
艾米莉亚也附和道：“尼古拉斯说的没错，你瞧，迈克·金就是2012以后出生的，看来地球并没有毁灭啊。”
“没错，我就出生在地球纪年2012年以后。”王迈科补充道。
“但……”萨丽卡犹豫着说，“我始终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我猜想是某种力量正在拯救我们？”
“这个嘛，其实我们也想不明白。我和艾米莉亚是在一次飞行事故中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开始我还认为我们都死了，我们到了天堂。”尼古拉斯打趣地说，“呆了几天我们才发觉这里并没有天堂舒适。”
王迈科拍了一下尼古拉斯的肩膀：“嘿，你扯得太远了。”然后继续问萨丽卡，“那骸骨上面有什么吗？”
“当然有。自从骨碑被发现以后，族长派遣了大祭司去考察，但情况很糟糕，并没有人能解读出骨碑上任何符号的含义。”萨丽卡说。
“确实挺糟糕。”尼古拉斯自言自语地说。
“你也没见过？”王迈科问。
“没有，那里本来就是沙漠的禁区，发现骨碑后更是成为我们星球的禁地。没有泰米督的带领，我想谁都无法独自找到它。”萨丽卡回答，并且解释了泰米督的含义。
“哦！对了，我还想知道那本书你是在哪里看到的？”王迈科又问。
“在腐木书廊。”萨丽卡说。
“腐木书廊？在哪里？”王迈科问。
“就在众生合议塔后面。”萨丽卡回答。
“那你带我去看看。”王迈科说。
“我不行，你必须得到一位教授的推荐。”萨丽卡说。
“这没问题，我可以去找夫子。”王迈科说。
萨丽卡摇了摇头，说：“我想夫子是不会给我们任何人推荐信的。”
“为什么这么说？”王迈科立即问道。
尼古拉斯则在旁边假装咳嗽了两声，小声地对艾米莉亚说：“她还不知道吧，夫子和迈克尔·柯尼希关系好着哩，他们都是东方人，准确的说他们都是中国人。”
萨丽卡看了看王迈科：“因为我之前已经找过夫子了。”
“你被拒绝了？”王迈科说。
萨丽卡点了点头。
“那你找了敏教授？”王迈科接着问。
“没有。是……”萨丽卡话锋突转，“总之我会帮你解决这件事儿的。你放心。”
“我也想去，艾米莉亚你去吗？”尼古拉斯问艾米莉亚。
“去腐木书廊？我可不想去，我可没听见别人会为你解决推荐信的事儿。”艾米莉亚嘲讽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差点把没来得及下咽的可乐从嘴里吐出来，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想我对那本书还不至于那么感兴趣。”
艾米莉亚则是心不在焉地吃着自己餐盘中的食物。
孩子们的话题随着餐盘中食物的消失而结束，他们各自道别，分别往自己的暖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