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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空调
“这玩意儿不对劲。“我皱着眉拧断最后一颗螺丝钉,沾满油污的手套在空调外壳上擦出几道诡异的暗痕。八月的午夜本该闷热难耐,可这栋老宅的二楼却透着股阴森森的回南天湿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但我不敢腾出手接。汩汩水流顺着塑料导板往下淌,灰绿色的苔斑在冷凝管入口腻成一团。这是今晚第二回拆开同一台梅特勒分体式空调了,自打四个小时前我提着工具箱推开门,那个套着粉红雨衣的小姑娘就站在玄关往里指。
“半夜十二点上门维修,双倍工钱。“中介发来的短信还停留在锁屏界面。雨水把江堤旁的欧式建筑浇得像块发霉的方糕,三楼飘窗里挂着褪了色的观音像,红烛将熄未熄的烟气在玻璃上凝成细密纹路。
我摸黑找到总闸时指尖蹭到了什么黏腻的东西,地下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主卧里的空调咿呀作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划拉百叶扇。可等我掀开电路板,黢黑的出风口里突然滴下几滴褐色的液体,落在焊枪上滋啦一声烧出个洞。
“叔叔。“染着油污的白袜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工具箱旁,女孩的红皮鞋踩着满地锈屑转圈,“漏水的时候,有人喊我早睡早起。“她马尾辫上别的孝花还沾着露水,可中介明明说这房子空了十年。
腐臭味越来越重了。我第三次检查渗水管路时,发现支撑架上有新鲜的磨痕。那双细碎的牙印沿着保温棉延展,就像有人把钢绞线当磨牙棒叼着玩。这张雕花木床的帷幔还在滴水,可床头柜上的小熊台历分明停在2013年7月。
“小陈师傅,别去碰东区的风道!“房东突然来电时我正站在梯子上,手机差点掉进接水盘。可视门禁在那通来电后彻底黑屏,工具箱里18mm套筒扳手不翼而飞。而当我弯下腰去摸滚到床底的测电笔时,却在灰尘里摸到了半包被啃烂的咪咪虾条。
后背的汗毛突然乍起,老式空调的底壳开始有节奏地颤动。那些黑色霉斑在月光下显出诡异的轮廓,活像一排歪歪扭扭的童稚涂鸦。有人在画太阳,用歪斜的线条描着辐条;有人在画娃娃,圆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最后一张图里,十几个火柴人手拉手围着空调跳舞。
压缩机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刺耳,整栋房子跟着震动起来。我踉跄着扯住垂落的消防软管,抬头看见百叶扇里渗出猩红的液体。那个套着粉色雨衣的影子正悬在吊灯上晃悠,褪色的缎带垂到我鼻尖三寸处,系着块发绿的金镶玉长命锁。
“这是妈妈给我的迁坟符。“女童娇憨的嗓音贴着后颈传来,带鳞片的寒意顺着尾椎爬上天灵盖,“那天她说只要乖乖躺进空调里,醒来就能看到爸爸的新房子。“
绝缘手套突然被铁锈卡住,我听见钢锯条在支架上来回刮擦的动静。黑暗中谁的手指摸上了我的安全扣,粘稠的呼吸喷在电路板接缝处,将一本团成结的绘本塞进散热片夹层。当备用灯扫过铜管接口时,十二个黑色手印正从滤网背面缓慢浮现。
压气机突然发出濒死的哀鸣,猩红液体顺着导风板喷涌而出。我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锈迹斑斑的梅特勒标志开始皴裂。防水胶条下的阴影里,密密麻麻的抓痕从出风口一直蔓延到主控芯片,像是无数手指日复一日扒着铁皮想要钻出来。
手机屏幕在这时亮了起来,十年前发件箱里躺着条未发送的彩信:相片里梳丸子头的女孩正对着监控微笑,背后空调外机上拴着条带锁链的铜铃。而此刻罡风骤起,那串本应在佛龛里供着的铃铛,正悬在被我拆下的散热片上叮当作响。
十二道裂痕同时在空调外壳迸开,我抄起真空泵砸向玻璃窗。铸铁雕花防盗网上的爬山虎突然疯长,带着铁锈味的藤蔓缠住我的脚踝。那个套着粉色雨衣的身影蹲在床头笑,指尖挑着一挂暗红的蜡质珠子。
“你看这些牙齿多白呀。“她摊开掌心,三十六枚米粒大小的乳牙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老式空调的出风口突然大开,飕飕冷风卷着腥臭的絮状物灌进喉咙——那是沾着皮脂的棉花填充物。
当我踢开挡板冲下楼梯时,被砂纸打磨过的台阶纹路格外清晰。中介发来的地址在手机屏上扭曲成“安息路44号“,而此刻地下室传来的高频呻吟声,与压缩机震动完美共振。警报器竟显示大气氟含量超出致死量三十倍。
601房型透视图在工具箱夹层浮现:
红色重点标记出隐藏在空调检修口的夹层结构。二十公分厚的聚氨酯保温层后,半截腐烂的儿童骨架正弓着背蜷缩在主控线路板后方。骶骨位置卡着枚食人鱼状铜符,正是女孩说的“迁坟符“。
工具箱突然被无形力量掀翻,黄色警戒带从墙角游蛇般缠上我的腰。测电笔在接触到冷凝管时迸出桃红色火花,水渍中成千上万的蛆虫开始拼出警告字样:【别碰妈妈的风铃】
“叔叔后背也有符咒了。“雨衣女童的舌头突然垂到胸口,绢制面皮下汹涌翻滚着某种发光菌丝。而我工作服后襟缝着的那枚十周年纪念铜扣,正灼烧般印出焦黑的太极双鱼图。
落地镜里一闪而过的镜像揭示可怖真相:尸蜡封存在防尘罩里的断指,正随着电流脉冲抽搐。十八个月前失踪的前任维修组长工牌,此刻正贴在我后脑勺缓缓渗血。
铜铃炸裂的瞬间,地下室卷闸门轰然坠落。荧光涂料在工具刀上显形:【三十三具童尸的怨气需要循环回路】。当我攀着消防栓破窗时,窗棱上封存的驱魔符咒与空调氟利昂管线完美重合。
挖掘机的探照灯突然打亮后院,地基裂痕里混杂着鲜亮的涤纶布料碎屑。十年前南岩矿难罹难者遗物清单在手机屏幕自动刷新——编号0108的死难者装备栏里,赫然陈列着我脖颈上挂的防静电手环。
“找到替死鬼才能投胎哦。“雨衣女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古董空调的散热片层层剥落,露出用不锈钢支架固定的二百零六块人类骸骨。凡有接缝处皆浇铸着刻满往生咒的铁铅。
最后一块吊顶板砸落时,计量器显示气温骤降至零下二十三度。被困死在膨胀阀前的瞬间,我摸到前任维修员留在液管接头的刻痕:【氟云母涂层下是腐蚀性脓血】。铅灰色日光穿透晨雾时,安息路44号的空调外机再次启动,录像显示崭新的工作车正停在后院,粉色雨衣小姑娘冲镜头比出剪刀手。
远处佛堂的往生铃幽幽响起,今天恰好是第七个中元节头七回煞夜。而此刻我左手捏着发黑的工牌,右手攥紧的铜符突然变形成验尸报告碎片——死亡时间永远定格在走进老宅的第二分钟。空调屏显闪烁计数:前置维修工存活天数跳回12747小时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