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走八千里,不问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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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甘,手指之处,皆是佛塔

何建说,缅甸国内的航班准不准点全看运气,你们提前半个小时到就绰绰有余了。我想起两个月前在温哥华因为一顿海鲜误机的教训,宁愿不睡懒觉,把与他约定起程的时间又提前了半个小时。

结果如他所讲。

虽然是一国的首都,但仰光机场条件确实简陋。没有输送带,行李箱过秤后随意堆在一旁,我看了又看,生怕到了蒲甘找不着。

延误是确定了,而且还没有个准确的起飞时间,因此不能到处溜达,只好坐在长椅上留意听通知。还好时间不算太长,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可以昂首走进候机处。

以为会有条廊桥,再不济也该坐摆渡车吧。好吧,是我天真了。

自然光和袅袅佛香产生了梦幻的效果

金光闪闪的瑞西光塔,真是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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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真热。

2015年最后一天的午后,一走出机舱门,一阵热浪袭来,镜片顿时起雾,这还能算是一个像样的冬天吗?

机场外候着拉客的司机很讲规矩,先来后到,有序排队。我说了酒店的名字,就被招呼着上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环顾四周,要找一辆像样的好车确实也并非易事。

车上的乘客都是前来蒲甘旅游的老外,司机似乎对大家的去处了如指掌,沿途陆续有人下车。大约20分钟后,车子停在泰拉巴之门酒店外尘土滚滚的马路上,我们下车,还有半车的人继续前往下一站。

走进酒店,却如同进入另一个世界——干净,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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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甘是缅甸历史上最为辉煌的蒲甘王朝的首都。据说在鼎盛时期,蒲甘平原上散布着上万座大大小小的佛塔,后来经过数次战乱和大地震,目前剩下2000多座,虽不到原来的五分之一,但仍是世界上最壮观的古塔群。这些佛塔大多建造于11世纪至19世纪,有的因雄伟而远近闻名,有的矮小而籍籍无名,但都沉淀了厚重的历史。

现在的蒲甘包括娘乌、新蒲甘和老蒲甘三个人口较为集中的城镇以及数个散落的小村庄,娘乌是主要的商业区,新蒲甘是后来发展起来的新城镇,两者和老蒲甘也就数千米的距离。我们的酒店就位于老蒲甘,这里也是佛塔最为集中的地区。

路过一家条件简陋的小学校,老师和学生们都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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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点,阳光正烈,在酒店门口雇了辆马车,一年中最后一个日落当然意义非凡,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更是不容错过。

蒲甘地处平原,因为政府对允许攀爬的佛塔有严格的数量限制,适合看日落或日出的佛塔选择余地并不大,因此你只需要蹦出一个单词“sunset”或“sunrise”,马车夫就能完全领会你的意思。我们之所以顶着烈日出门,是想有充分的时间随意停留。

老蒲甘除了主车道是柏油路,其他支路、村道都是泥土路,有车过往,必然灰尘扑面。若不是事先不畏炎热把自己包裹得呼吸困难,那真就是无法呼吸了。

刚进村落不久,我们偶然看到左侧院落里有座条件极其简陋的学校,急忙叫马车夫停下,然后结识了美丽清秀的Haling Moe老师和她的学生们。

课间休息时,我们用尽可能简单的英语交流。Haling Moe说她出生在这个美丽的小村子里,很喜欢自己的家乡,因此大学毕业后就回来了。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我们开始拍摄。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那些画面令人印象深刻。

村里有一座木头建造的寺庙,马车夫介绍说别看它面积不大,在当地非常受人信奉,整座建筑没有用一枚钉子,经过几次地震仍然屹立不倒。但他说了好几遍名字,我愣是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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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帕塔拉佛塔时已近黄昏,此时光线越来越柔和,众多的佛塔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每一次按下快门,得到的都是色彩饱和的照片。

靠近帕塔拉佛塔,上面黑压压地挤满了看日落的人群。从东门进入,一眼看到里面正中央的立佛,也没有时间去了解它,便通过右侧低矮狭窄、陡峭昏暗的楼梯向上走——这也是登上佛塔顶部的唯一通道。上去后是一个视野开阔的大平台,四角有与墙垛相连的小塔,中央是座小佛堂,和宽阔的平台明显不成比例。

尽管人数众多,好在大多数人只是单纯地举着手机等落日,总能找到一个没有遮挡的空隙,将远处诸多知名或不知名的佛塔尽收眼底。

不知名的小塔上,人们正悠闲地等待日落

西边低垂的云层逐渐抹去夕阳的光芒,云层之外的色彩变幻莫测,天空、大地、远山、平原、树木,以及那些蕴藏万千故事的佛塔,此时此刻都把最温柔的一面展现在世人眼前。大家静静地凝视着,沉醉其中。只是晚霞停留的时间短暂,还未灿烂绽放就匆忙离去。远处树林里有当地牧民赶着牛群回家,扬起一溜儿的尘土。游人也渐渐呼朋唤友离场,我还留有念想,心里期待日落之后的奇迹,但一片灰色的天幕令人信心受挫。正要收起相机转身离开,听到一阵欢呼声,转头一看,原本暗淡的云彩又被涂抹上一层亮丽的色彩,这一年中最后的晚霞,原来亦是和我们一样依依不舍。

再见了,2015年最后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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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酒店安排的草坪烛光自助餐,除了猪排、牛排和西兰花,实在没有对胃口的菜品。但氛围还是很好的,大家似乎也乐在其中。乐队不时地唱着抒情、欢乐的英文歌,这样的夜晚,心也跟着温柔起来。

新年倒计时为零的时候,人们相互祝福

临近12点,聚集在舞台前泳池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最后10秒钟,大家跟着电子倒计时器一起读秒,用掌声欢呼着迎接2016年的到来。此时,热气球的火焰冲天喷射,“Happy New Year”的歌声响起,大家唱着跳着,相互拥抱祝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2016年,来了。

虽然不是一个知名落日观赏点,但两个人的浪漫,无关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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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5点30分出发时,天空还是黑黢黢的。

事先约好的马车夫准时在门口候着,我们刚拐上土路,就听见有别的马车嘀嗒嘀嗒晃晃悠悠而过。

2016年的第一缕曙光,谁愿意错过?

我们选择的瑞山都塔和帕塔拉佛塔相比,只有后者一半的路程,大约10分钟就到了。

瑞山都塔建于1057年,是缅甸最著名的佛塔之一,也是蒲甘允许游客攀登上去的最高佛塔。塔基呈玛雅金字塔形,底座方方正正,塔身四面对称,向上共五层,顶层平台还有两层八角形的台基,上立覆钟形白塔,构成了结构清晰的七级浮屠。

脱鞋赤脚而上,台阶窄而陡峭,尽管途中在每一层的小平台处都歇了一两分钟,登上五层时,我还是气喘吁吁。虽然三层以上平台的视野都还不错,但人们总是喜欢站在最高处,因此五层向东并不宽敞的平台上很快就挤满了人。有几个后到的游客没有空位,刚刚试图爬上白塔塔沿,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制止,最后他们只能到下一层寻找位置。

至少提前半个小时来守候真是明智之举啊!

登上塔顶时天空已经渐露红晕,远处晨曦薄雾中的塔林、树木若隐若现,恍若仙境。不一会儿,橘红色的朝阳开始探出头来,略带羞涩地照射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大地,眼前的万物似乎一下子灵动起来,在瞬息万变的光影下透出勃勃生机。一群群鸟儿倾巢而出,叽叽喳喳地围着佛塔上下来回飞翔,好不欢乐。与此同时,东边天空飘来越来越多的热气球,它们缓缓绕过左前方最高的达玛扬基佛塔的塔尖,迎着朝阳而去。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早晨!一切恰如我想象中的样子。

这次来蒲甘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来之前网上关于热气球的预订早已告罄,想尽办法也弥补不了。下一次我若再来蒲甘,一定是专门为它而来。或许留有遗憾,才有说服自己故地重游的理由。

等日出的光芒漫射到所有的角落,雾气渐散,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佛塔沐浴在晨曦之中,手指之处,皆是佛塔,端庄肃穆。很难想象,当初鼎盛时该是怎样的一种盛况。而更为难得的是,这所有的佛塔并非批量作业,它们形状各异,你找不出两个完全相同的造型。

手指之处,皆是佛塔。晨光初现,充满无限生机

骑着自行车于古老的佛塔中穿行,是件美好的事情

有人陆续离开,有人骑着车进入乡村塔林撒野,有人开始腾出时间拍照留念,我数次被邀请当摄影师,帮他们定格最美的瞬间。

2016年的第一个日出,我在蒲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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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蒲甘是世界上最值得看日出日落的地方之一,这话不假。据说在瑞山都塔看日落的人比日出时还多,至少得提前两个多小时去才可能有个满意的位置,我们不愿意把大好时间浪费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所以选择去了伊洛瓦底江畔一个不知名的佛塔。江畔的风轻轻地吹,水面上船只点点,夕阳从江对岸呈青黛色般的远山落下。倘若这里的晚霞能更加灿烂些,映红江面,那么即使不是热门地,也一样令人迷醉其中。

日出之后,日落之前,租辆马车或摩托车,随意去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佛塔走走,也是旅行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虽然我对佛教文化一直没有深入探究的热情,却乐意以一种悠闲的态度去面对。如果契合,就恶补一下它的前世今生;如果无心,就当作一处风景好了。

在最美的阿南达寺一步三回首,在最古老的瑞喜宫塔被晃花了眼,在无名小塔上发呆晒太阳,在田野里看农民劳作……这样不拘形式的旅行,是我一直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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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阳光炽烈,走着走着喉咙就冒了烟。我们进入路边一家院子里开满三角梅的小店,坐下点了冰冻鲜果汁。这时,一个长得颇有艺术气息的中年男子用生硬的中文过来搭讪,他说他是当地的摄影师,并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给我们,照片上大多是小僧侣手持蜡烛在佛像前祷告或打坐沉思的画面,色调柔和,神情应景,构图严谨,一看就是专业摆拍的水准。他表示可以带我们去现场拍摄。这些照片我以前在各大摄影网站看过,当初还“不明觉厉”,后来看多了,也就知道了缘由。

我婉言谢绝。

我潜意识里是拒绝摆拍的,尤其是经历过千篇一律的小东江老渔民的抛撒空渔网和晨烟中偶遇霞浦杨家溪老牛一家子后,这种摄影作品只能待在硬盘里。

那艺术男显然知道怎样解释才能说服人,他说其实这不能算完全的摆拍,这也是小僧侣平时向佛生活的一部分,这些照片不过是较为理想地还原了他们的生活。

我被说动了,然后下午在某两个不知名的庙宇中,我不可救药地在异域制造了一堆摆拍照片。

现在重提这件事情,我还是有点汗颜。摆拍这件事,希望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