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卡拉,或许你可以忘记身在尼泊尔
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博卡拉的。
从尘土飞扬、混乱不堪的加德满都一路蜿蜒,颠簸大半天,到与雪山、湖泊比邻,满眼清爽的博卡拉的这一刻,你想不喜欢这个地方都难。
八年前是这样的心情,现在还是。
尼泊尔这样的小地方,如果不是因为经历过一场大地震而留下许多不可磨灭的伤痕,发生了改变的地方还真不算多。要不,一路上经过城镇村庄,甚至行至当年歇息过的河边小店,我怎么还能找到原先的记忆?
我能顺便表扬一下自己超强的记忆力吗?
1
抵达网上预订的Temple Tree酒店时已近黄昏,华灯初上,人们三三两两在湖边街巷走着聊着,悠闲恬静。四周的景致甚是柔和,远山如黛,薄暮冥冥,平静的费瓦湖上轻笼着一层薄雾,一切都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办理入住手续时询问了前台关于萨兰廓特日出的资讯,她立即打电话求助其他人,然后微笑着对我说:“Tomorrow is a nice day.”。
走进院子,抬头看到漫天繁星扑闪扑闪,是的,明天会是个好日子。
2
清晨4点闹钟响的时候我还做着美梦,若不是约了伙伴,我还真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赶到萨兰廓特时我仍然睡眼惺忪,好多人却早已经守候在斜坡上房屋平台的视野开阔处。
司机显然比较老到,给我们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好在看热闹的人居多,拍个照的空间不算局促。
八年前我们站立的土坡,如今已然不见,想必已用来盖了房子,或许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那天清晨天色阴沉,雪山躲在厚厚的云层中,不要说日照金山,等了老半天,太阳也只是从雪峰中羞涩地露了点出来,很快便没了影。我在人群中邂逅了来自新德里的工程师Nabdakumar一家,我帮他拍了张全家福,我们也顺便合了影,留了Email,之后断断续续联系了好多年。2011年11月我去印度之前还联系了他,他为我提供了许多关于印度的旅行资讯,并说因为工作的关系,一家人已经搬迁去了阿布扎比。
那天的清晨有点冷,我想,我之所以找人聊天,一定是为了降低打哆嗦的频率。
3
这天清晨倒是不冷,我找来回走动的服务员要了杯咖啡,无他,只想让自己认真一点对待萨兰廓特的日出。
连绵的安纳布尔纳山脉就在眼前,各座山峰前没有任何遮拦,我们最为熟悉的当然是鱼尾峰。除此之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其他山峰之间的高高低低。
许是好些日子没有下雨,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粉尘,总有一种镜头被弄脏似的感觉,显得不够通透。
天边飘着一条条流动的云,这给了我们莫大的希望,心想要是能遇上落基山脉喷雾湖水库坝上的那个奇迹的清晨就完美了——既有日照金山,也有朝霞满天。
不过之后的情节并没有按照我想象的发展,本来,奇迹也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刻到来——希望有多大,落差也就有多大。
有一瞬间,云彩红了亮了,引起人们一阵阵的欢呼,但那不是雪山的方向。所以,真正的高潮没有到来,就被时间终止了。
总之,来过,看见过这样齐刷刷一溜儿的雪山,又无高原反应之困扰,已很好。
走时给当地人留了个电话,说如果出现好天气,提前来电通知我。
4
Temple Tree酒店名称来源的重点应该是“Tree”,但事实上,令我印象深刻的却是无处不在的三角梅。没想到在福建之外,它们还能如此肆意曼妙地生长。显然,管理者是用了心的。
几乎从我进门的那一刻起,这些无处不在的三角梅就映入我的眼帘、植于我的心间了。我太爱这些三角梅了,要是我有这么一个花园,我能原谅它们的枝干带刺。
5
当年第一次来博卡拉的时候,我们曾站在费瓦湖畔遥望鱼尾小舍,只是那时在我们的旅行观念中,房价高于100美金一晚的酒店几乎不在考量之内。
现在的博卡拉已经有了许多更好、更贵的酒店。但我知道,我得选择在这里住上一晚——圆了当年的梦想。
鱼尾小舍的名字很低调,却独享一个小岛,面向风光迷人的费瓦湖。岛上树木茂盛,各种花儿争奇斗艳。坐在餐厅的沙发上,看远山近水,忽然有时光回转的感觉。
连绵的安纳布尔纳山脉在眼前铺开,最出众的是我们熟悉的鱼尾峰
费瓦湖上风光迷人,划船的小伙唱着当地的歌谣,船桨带着水花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巍然挺立的鱼尾峰。可惜,这一次还是留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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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瓦湖上没心没肺的随波荡漾必不可少,看不到鱼尾峰倒映在水中的影子并不影响好心情。小伙子划着划着就唱起当地的歌谣来,杂耍般舞动着船桨,带着水花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暴雨,我还真想去湖中央四仰八叉躺着做个美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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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美梦未尽,迷糊中听见外面锣鼓的喧闹声,起初以为他们正在庆祝洒红节。出门渡河,等人群靠近,才知道是电影剧组以及一群嘻嘻哈哈跟着看热闹的人。
尼泊尔的剧组有多爱在费瓦湖畔取景啊!上一次遇到两拨,这一次也没落下。不过从演员阵容上看,上一次要大牌许多,像是正规军。这次顶多是三四流公司的小制作,工作人员看上去都漫不经心的。
我们自然一道上前凑个热闹,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导演、演员攀谈起来,因一知半解而造成的语言障碍也可以忽略不计。
直至暮色四合,大家各自回家,各找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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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经得住怂恿,晚上上老街溜达时,在一家滑翔伞代理点预订了第二天早上9点的场次。
“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多么响亮的口号!好吧,人的一生,总得积累一些可以吹嘘的谈资。
但在交钱的那刻,我确实怀有一股视死如归的豪迈。
早餐后,一辆改装过的大吉普车在约定的时间来酒店,直接将我们送到街上的一家滑翔伞俱乐部。工作人员向我们简单交代了安全注意事项后,我们见到了各自的教练,然后签下“生死状”。
除了我们两人和各自的教练,车上又挤进两个背着滑翔伞包的欧美人,他们明摆着不用教练带着飞。满满当当一车人往萨兰廓特方向前进,只是和看日出的地点不在同一山头,没过多久就开上了坑坑洼洼的土路。
一路向上,海拔越来越高,不知道转了多少个肘子弯,路过多少个小村子,车窗外的山谷一直延绵到远处的费瓦湖。
一路上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脑子里一闪而过临阵脱逃的念头。转头看那两个欧美人谈笑风生的样子,自感汗颜。
好在路程遥远,山路崎岖,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吉普车在一个稍微平坦的地段停了下来,我们下车后,司机立马掉头将车开走。教练笑着说,车子会去费瓦湖边等我们降落,这时候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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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往上走了十来分钟,路旁有一处宽阔的山坡地,这里正是滑翔伞基地。有一些人已早一步抵达做准备,五颜六色的滑翔伞散落在山坡各处。
路旁插着一根木棍,上面系着一条彩带,这是用来测试风速的。等风来,它就会飘摇招展,滑翔伞就可以准备起飞。紧接着,就有教练带着游客大声吆喝着向前冲去,鲜艳的滑翔伞如同盛开的花朵,飘向山谷。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戴上头盔,系上各种扣子,演练着拉了两次出发时必须使劲下拉的带子。教练看到彩带飘了,嘴里大喊:“Run,run run !”。
一阵慌乱的急跑后,身子腾空飘起来的瞬间,果然很美妙。教练适时调整了角度和方向,让我可以尽可能全方位地看到不同的风景。
开始飞行的十来分钟大致平稳,我能较为自如地操作挂在脖子上的徕卡M相机。山间的房子、树木和人越来越小,我甚至看到老鹰在我们脚下翱翔。没多久,就看到了远处的费瓦湖。遗憾的是,尽管天气晴朗,但偏偏雪山方向云层扎堆,安纳布尔纳山脉被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风呼呼响着,教练和我对话必须扯着嗓门,有时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答“OK”。哪知最后一个“OK”后他忽然耍起酷来,滑翔伞忽上忽下地呈曲线形大幅度摇摆。几个回合下来,我的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但教练完全忽视了我,在用GoPro自拍时还要求我看着镜头微笑,我强作欢颜几分钟后大声说:“Landing now !Landing now !”。
努力坚持到费瓦湖上空时,我的胃里再次翻腾起来。如果那天你恰好乘坐滑翔伞从我身边经过,恰巧看到我的窘样,我一定会抵赖:兄弟,你认错人了吧?
两分钟后,我们终于降落在湖边的草坪上,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脚踏实地,真好。
坐上滑翔伞在空中自由翱翔,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飞过滑翔伞我骄傲了吗?呵呵,还真有那么一点点。人这一辈子总得飞一次吧,不然老的时候吹起牛来都会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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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费瓦湖边的老城里租了电瓶车,我们跟着导航开往世界和平塔等日落。
我的伙伴虎哥的那台车马力太小,在公路右拐上去的大斜坡上扑哧扑哧响着,就是上不去。我的车虽然速度快不起来,但马力还足够上山。
因为车子不能直接开到世界和平塔,上山后,我只好下车步行。不过徒步的路段不长,沿着台阶没几分钟就进入了大门。右侧豁然开朗,可以俯瞰费瓦湖和整个博卡拉城。只是天气实在不够好,不要说看不见安纳布尔纳雪山,就连萨兰廓特城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考虑到虎哥还在山下苦等,我也就没有停留太久,甚至没有走近世界和平塔观赏,这样的天气下不看日落也丝毫不觉得遗憾。
喜马拉雅亭阁酒店旁边的小村子,我们和这些孩子玩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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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喜马拉雅亭阁酒店纯属偶然,一次看某公众号介绍尼泊尔震后修建的精品酒店,它被列在第一的位置,人们毫不吝啬对它的各种赞誉之词。
酒店于2015年11月开业,老板道格拉斯·麦克拉根是德裔苏格兰人,他的经营理念极为环保:酒店用水来自一个成熟的水资源利用循环系统;他建有自己的有机农场,农场内的产品直接供应给酒店餐厅;大部分雇员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而最后令我下订单的原因是酒店承诺盈利的70%都将用作贫困儿童项目的基金。因此,尽管酒店地方偏远,费用不菲,但我认为值得。
第二天晚上在餐厅遇上两个中国女孩,相互表示诧异:你们怎么会知道这里?这个地方虽离博卡拉城不到10千米,路上却有近一半是泥泞不堪的村道,前一阵子下雨还冲坏了桥,车辆只能走泥沙、鹅卵石混杂的河道。在此之前,我们看到的住客几乎清一色的都是欧美脸孔,酒店厚厚的留言册上,我只翻到一页中文。因此,他乡遇故知,我格外欣喜。
拍个合影,记录下欢乐的瞬间。我想,这张照片他们一定会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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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就到了酒店旁的村子。准确地说,酒店本来就建在村里的田地上。
这地方原本是穷乡僻壤,若不是因为建了酒店,想必永远也不会为旅人所知。事实上我好几次问了当地人村子的名字,可现在也还是没能记住。
当然这不影响我的旅行习惯,旅行中不止是风景,许多邂逅往往更令人怀念。
我们最初在桥头遇上几个孩子,便开心地和她们玩游戏。在记录下她们一个个快乐片段的同时,我们的笑声,一样快乐得肆无忌惮。
然后她们自然而然成了我们的小跟班,在她们村不长的村道上,小跟班的队伍越来越长。那个下午,我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也许小时候的我,也是这样简单快乐。
遇到村民Ganesh,他说自己在博卡拉做儿童慈善工作,并邀请我过去看看,如果不是第二天要赶回加德满都,我想我会去。也许,还有机会再来一次。
一场暴雨倏忽而至,我们慌张地逃回酒店,着实淋成落汤鸡。
那个晚上,我通过酒店龟速的网络把照片艰难地用Email发给Ganesh,他第二天的回复表达了他的“Great thanks”。
一大早,一位萨兰廓特的男子打电话来说今天天气很不错,雪山透亮透亮的,美极了。
其实我也料想到了,昨晚前半夜断断续续下着豆大的雨点,后半夜开始放晴,满天繁星点缀着夜空。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想象中的好天气,可偏偏,一早我们就要离开。
不是没想过改签机票,哪怕重新买一张也成。只是改了这一程,就会错过下一站加德满都杜巴广场的洒红节——这才是我这次出行的目的。
我算好了一个美美的过程,却输给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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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有无人机,在我慌张迟疑的时候,它让我美美地欣赏到了安纳布尔纳雪山令人窒息的美丽。
离开博卡拉的那天早上,天气好得令人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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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走的时候只能挥挥手,就算你有很多的不舍,曾有许多次,我都有下车徒步往回走的冲动。
我想到在告别时,博卡拉会以一种很优雅从容的方式说再见,只是没想到这种方式会这么令人遗憾。那鱼尾峰,似乎就在博卡拉城城外矗立着,触手可及,美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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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博卡拉。我想,这地方我还会来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