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丢手绢
天色已近黄昏，漫天晚霞艳丽如火。
捏起之前的保安留在桌上的两片叶子，在触碰到叶子的一瞬间，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系列资料。
【物品名称：特殊加工的柳叶】
【等级：凡器】
【类别：消耗品】
【功能：可看见灵体】
【使用次数：剩余1次（效果持续5小时）】
【提示：你如果注视着它们，那么，它们也将注视着你……天黑请闭眼……相信我，你不会希望看到“它们”的。】
方醒“看着”脑海中的资料，又看了看在眼前不断经过的小学生，以及在校门口处翘首以盼的各位家长，期间还时不时有年轻貌美的老师经过，还会跟他脆生生地说声“你好，保安……！”
小学生这么可爱，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美好，他原本那惴惴不安的心也渐渐回落。
但方醒也并未完全放下心中的警惕，眉头略微舒展间，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进入身后那由红砖砌起的值班室，从中取出一大串钥匙以及连带一起挂在墙上的警棍悬于腰间，对着挂在墙上的小镜子理了理【系统】“送”的深黑色保安服衣领，再朝保安室内不知道谁供奉的关二爷塑像拜了拜。
方醒也没觉得保安室内放个关公雕塑有何不妥，反而觉得，在这有可能发生灵异事件的学校中，有关二爷罩着，心里更踏实了。
迎着稚嫩，酥麻，带有“恭敬”的，“你好，保安”声中，方醒背着双手，腰间钥匙铃铃作响间，他正巡视着校园。
脚下是一片石板铺成的林荫校道，还有沿着路边伸展的大字报。
不远处是一片小操场，再远些能看到一栋两层建筑，建筑两旁是一排白墙灰瓦的房子，中间的那栋建筑大概就是教学楼了。
在方醒出生的时代，他哪里见过这种建筑风格，简陋的装修，单调的色彩，这一切显得是那么陌生，一丝莫名的孤独感从心底涌上，但马上又被从身边打闹而过的学生们冲淡了这份陌生。
优哉游哉地走着，此时他也在思考。
主线任务是让活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这么说这个副本很有可能会伴随着死亡，这难道只是个真人实景类游戏吗？还是说真的会死去，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
方醒摇了摇头，把这些疑问先搁置一旁，沿着心中的思路继续整理着。
假定这个试炼的死亡是真实的，那么为了活下去，我要优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或者找到一个能够自保的方法，然后待到明天即可。但主线中有要求坚守岗位，离开校园看似可行，但这已经脱离了校园的主线，其中的未知和变化蕴含的危险可能不比在学校内小。
转念一想，那个“提示”中也说到扮演好我的角色，这可能是个突破点。
趁着还未入夜，此时去了解校园内的情况应该是最佳的时机。
思索间，他来到了教学楼。
方醒发现还有一个班级并没有下课，或者说是这个班级里的小部分学生没有着急回家。
教室内的桌椅已被挪至边缘，中间空地上几名孩子和老师围坐一圈，看样子是在玩丢手绢的游戏。
见方醒在门口好奇地张望，眼尖的女老师朝他笑着招了招手，意思是希望他也参加进来。
“我吗？”方醒有些不确定指了指自己，在看到女老师又朝自己招了招手后，方醒下意识便抬腿走进教室。
“呃？”刚踏入教室的一刻，方醒的精神便感到一阵恍惚，旋即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门外。
外面依旧是暖人的晚霞……
心里的疑惑转瞬即逝，回头后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这位不速之客，在老师的带领下，他勉强在人群中找了个空隙坐下，也加入了丢手绢的游戏中。
还未做任何介绍，丢手绢的游戏重新开始，方醒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但如果有熟悉他的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坐在其中的方醒眼神有些呆滞，就好像……一具傀儡。
【丢手绢】
【游戏规则：铅笔停止转动后，被指向之人拿着手绢在圆圈外行走，在歌曲唱完时要把手绢丢在其中一人身后，被丢了手绢的人要迅速发现自己身后的手绢，然后起身追逐丢手绢的人，丢手绢的人沿着圆圈奔跑，如果跑回了自己位置坐下，被丢手绢的人要表演一个大家选择的节目，反之丢手绢的人表演。】
脑海间突然出现一则信息，但方醒依旧浑然未觉。
围坐的中间有一支铅笔，铅笔无人控制，在方醒加入后便自行转动了起来，预示着游戏开始。
方醒怔怔地看着地上自动旋转的铅笔，对这种违反物理原则的现象，他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并未有任何反应。
铅笔缓缓停下，最终笔尖指向了方醒左手边的一名小女孩。
“哈哈，由你来丢手绢……。”女老师亲切地对小女孩笑道，此时方醒才微微回神，发现女老师的声音竟犹如两片玻璃互相摩擦，尖锐刺耳的同时令人忍不住泛起一股恶心。
小女孩握着手绢，迎着众人的歌声在圆圈外缓缓行走。
丢，丢，丢手绢。
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手绢被丢在了一名小男生身后，很快便被他发现了，随后两位小朋友你追我赶，小男生成功抓到了小女孩的衣角。
一切如常，和方醒童年时的记忆一样，游戏过程没有变化。
“表演快乐的舞蹈！”
“表演快乐的舞蹈！”
很奇怪，周围的小朋友和老师非常有默契地一同喊着“表演快乐的舞蹈！”
小女孩在人群围坐的圈子里翩翩起舞，时而跃起，时而旋转，看得出小女孩应该是有练过的，动作优美，毫无初学者的生涩感。
舞毕，小女孩向着众人鞠躬，面带灿烂的微笑。
就在方醒欲拍手赞美小女孩的舞蹈时，身旁的小孩子突然道。
“不快乐！”
其余众人随即附和
“不快乐！”
“不快乐！”
……
除了方醒，所有人的脸上好像都布满了黑气，霎时间阴沉下来，言语中透出浓浓的怨气。
啊这……不是跳的挺好吗？
正在方醒神经慢了半拍，有些摸不着头脑时，眼前的小女孩在众人的抗议声中默默流下眼泪，但笑脸依旧灿烂。
正当方醒想上前安慰，仔细一看，眼前景象差点没把他吓岔气！
女孩流下的是两行刺目惊心的血泪，原本黑白相间的眼睛变为没有瞳仁的灰色，脸上还依旧挂着笑容，她看着方醒，这一刻显得无比阴森恐怖。
还未等方醒有所动作，女孩细嫩的肌肤也一寸寸变为褶皱，像突然苍老了几百岁，然后一道道裂痕出现在其肌肤上，犹如瓷器一般。
仿佛一阵风吹过……
小女孩就这么一块一块地坍落在方醒眼前，其中那灰色的眼球正好如滚珠一般滑落，“轱辘”着碰了一下方醒的脚尖，正对着方醒，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其中好似还带着笑意。
霎时间，方醒眼神中涌上恐惧，他抬起头，他那浑浑噩噩的意识终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
此时再看教室外的天色，哪里还有暖阳西下，外界早已漆黑一片，只剩教室内昏黄的白炽灯在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什么时候？是在我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吗，还是在校门口时就已经发生了！？
方醒心中惊惧不已，他在毫无察觉间加入了这个“游戏”，如果刚才是他在表演，那么等待他的结果是什么？
想到此处，他的后背不由渗出层层冷汗，手脚如坠冰窟。
“游戏要开始了，你不坐下吗？”老师“温柔”的嗓音传来，方醒转头看去，教室空空荡荡，之前的“人群”已诡异的消失不见，但方醒能感觉到，他的周围有“人”！
方醒赶紧从兜里掏出两片柳叶，闭上双眼使劲擦拭，在他睁开双眼后……。
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温柔恬静的女教师，有的是如恶鬼般开裂至耳根的笑容，面色苍白间漏出森森利齿，眼眸灰白死寂。
方醒想逃，但脚步不听使唤，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着，围坐一圈的“小朋友”此刻也抬头看向方醒，均是和女老师的面容一样惊悚。
认命般缓缓坐下，方醒此刻精神已是高度集中，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异常缓慢。
恢复真容后的“人群”没有对他下手，而是“热情”地邀请他继续进行游戏。
“我，我不玩可以吗？”方醒语气间带有一丝颤抖，可能是“缓慢”导致的，但更有可能是惊恐。
“表演！表演！表演！”“众人”再次异口同声喊道。
……
“唱悲伤的歌！唱悲伤的歌！”
“唱悲伤的歌！唱悲伤的歌！”
你们还挺会察言观色，你们怎么知道我很悲伤，我都害怕成这样了，你们难道要我哭出来吗！
方醒心里无助的咆哮，他万万没想到，不玩的结果就是直接跳过游戏，开始表演。
“唱歌？唱什么歌？”
方醒快速思索着，但在这种情况下，越是着急脑袋越是空白，不用说唱歌，哪怕是讲上一句完整的话都可能结巴。
“唱悲伤的歌……！”
“众人”热情的齐声传进方醒耳朵里，却仿佛索命的枷锁，正一点点在他脖子上收紧，让他变得呼吸急促，四肢僵硬。
方醒心知再不进行表演的话，下一刻他可能就会面临和小女孩一样的后果。
情急之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有人问我，我就会讲……。”
这是一首粤语歌曲，当年高三毕业时，曾让方醒在毕业晚会上出尽了风头。
心中旋律自起，这一刻方醒仿佛回到了高三那年，“面瘫”的他在众人口中是个异类，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融入“正常人”的圈子。
自打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方醒觉得里面的词曲完全道出了他的心声，不被关注，不被喜爱，常年忍受着孤独。
他开始学习如何发声，学习歌曲中的抑扬顿挫，虽说没有达到原唱那么高的水准，但起码也有了三分神意。
加上此刻的环境和情绪，竟然是再次回味起了那段不被重视的日子，让原本就难掩悲伤的歌曲更加添两分凄惨。
唱完歌的结果很有可能和小女孩一样，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角落，父母可能过了几个月后才发现自己失踪了，原本就关系平平的朋友可能很快就会习惯他的消失。世界照常运转，人们的生活没有因为他而发生任何改变，就像……一只虫子。
“那年十八，母校舞会，站着如喽啰……。”心里的恐惧已被巨大的悲伤填满，方醒甚至还无所谓地摸了下女教师的头，像是在安慰她那怨念颇深的心灵。
无视女教师惊悚的白眼，方醒自顾自地唱着。
“凝视我别再只看天花……。”
“……。”
“别遗忘有人在为你声沙……。”
在最后结尾，脖颈青筋浮现，哀恸的嘶吼从方醒口中放声，为他的表演画上了句号。
……
演唱完毕的方醒并未给在座的各位评头论足的机会，在演唱时他已发现身体恢复了自由，嘶吼渐熄的同时，方醒一个标准的跨栏姿势跨过“某人”的脑门。
“众人”仿佛被惊到了，又仿佛还沉浸在他刚才的演唱情绪中无法自拔，竟是无一“人”反应过来阻止方醒，就这么任由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夺门而逃……。
殊不知，在他逃离后，围坐人群中的“女教师”咧嘴而笑，尖锐的笑声在“空旷”的教室当中久久不散，这一幕显得是那么阴森而诡异。
已经冲出教室非常远的距离，但方醒并未有逃出生天的感觉，那种心里上的巨大压力还存在着，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