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半半羽织
正是因为没有任何信息预警,这个人才让仉沭如临大敌,堪比猛兽撞倒群树从林中冲来。
是鬼吗......
这人从第一个照面就给仉沭危险的感觉。
看向对面穿着蓑衣,带着笠帽,腰上右侧挂着葫芦,左侧佩戴裹着破布的长条状物体,仉沭怎么看都觉得是长刀,是那种刀面较窄有弧度带护手和鞘的,与祖传抗倭刀在刀型上差不太多。
但仉无家传下来的抗倭刀剑尖是断掉的,而且没有鞘可以合。
从体格上来讲,还是少年的仉沭要更小一些,树下那人更加高大,至于实力则完全无法判断。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
“莫紧张,我路过此处,到山那边的镇里去。”
他指了指水集镇的方向,也是少年来的路。
“你是那镇上的吗。”
那人立在树下看着这个十二三岁却体格健壮的少年,似笑非笑。
仉无回应点头。
他手里的猎刀仍然握着,后脚抓地站稳身形,甚至随时可以暴起窜出。
披着羊皮的狼可从来不说我是狼。
随着年龄的增长,仉沭越发喜欢这具身体,他的神经非常敏感,以至于反应力要比常人快0.07秒。
现在的敏捷、力量与战斗技巧,如果回到两年前那个夜晚,再与熊鬼对抗,仉无可以毫无压力的做到尹老头那样正面对抗,甚至单刀单打下快速解决战斗,一刀扎爆那鬼的影子。
有着强大的信心支撑,仉无的状态渐渐调整到最好。
“先把衣服穿上。”
一叠衣物被一股神奇的力打飞了过来,落在光着的少年怀里,少年慌忙抓住。
手中正是仉沭脱后叠放在树下的衣物,
少年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赤着身,
害羞的脸一红,
赶紧侧过身来挡住。
中年人嘴角上始终含有笑意,似乎目光一直落在少年身上审视着。
并没有任何奇怪的意味,而是抱着欣赏的态度。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体魄,这背后是何等的毅力。
从仉沭的角度看去看对方的眼睛,只能隐约见眼眶,再往上均被笠帽挡住了。
即便穿戴衣物也没放下手中的刀,猎刀在手里来回倒腾,倒也不碍事,两三下就将衣物穿好。
那蓑衣中年人在树下靠着,悠然自得。
手里握着葫芦,拔开塞子,嘬了小口里面的液体,吧唧吧唧嘴,却一副没喝痛快的样子。
瀑边少年穿好了衣服,将担子从石头上拉上岸,难免沾了些水。
回头便见中年人已经从树下走出,站在阳光下。
趋近于正午,影子在身下地上缩得很小。
“能否劳烦为我带路。”中年人开口。
仉沭想了想,笑道:“没问题,请稍等。”
他挑着扁担在水边挑水,担中渐渐盈满,扛在肩上向中年人靠近。
似乎是担子太过沉重,少年一个不稳,在惊呼中,扁担从肩背上快速滑落,重重砸在中年人脚边。
一不小心?
能够赤脚挑担闯瀑布百来回自由无阻,火之神神乐舞十二型循环舞动不停息淬炼出的身体,又怎么会在平地脚下不稳呢?
担中水摇猛烈摇晃,在框里来回撞击着,溅出外面好大一滩水。
中年人没躲,水顺着蓑衣滑下,在边缘低落。
仉沭侧着眼,始终注意着中年人的表情,右手放在身侧的刀柄上。
无言。
担中水逐渐恢复平静,两个担篓中的剩余,堪堪一半。
“可以走了吧。”中年人淡淡开口,嘴角依然似笑非笑,似乎并未在意少年意外的举措。
仉沭心中松了口气,不再戒备着随时拔刀。
此时感到一股罪恶涌上心头,连连向中年人抱歉,态度诚恳。
中年人随意摆摆手。
“冤枉人家了,是人就好,是人就好啊。”
仉沭在心中无奈叹息。
随后并未挑水将扁担的框篓填满,
重新挑起担子,
在前方带路。
......
......
仉沭挑着半满的担子走在前,那蓑衣中年人跟在后。
前者步伐落地有声,身形稳稳当当。
后者如果不回头看,甚至觉得他被山中飞兽叼走了。
水集镇有客人到来,日已过正午。
街道上老吴正在自己的铺上做工,铺里有不少刀子等着磨,镇上家家户户有这方面需求都找吴肥,刀子也基本上都是用来杀畜生放血的。
“小沭带人回来了。”吴肥冲着街上吆喝一声。
老远便看见仉沭穿过村镇外围的防兽栏,主要还是看见身后跟着的陌生身影,给镇上的人提个醒。
水集镇依山吃山,依水吃水,基本上与世隔绝,世外桃源都不为过。能到这里来的基本上都是能人隐士,山客极少。
看这一身蓑衣笠帽佩葫芦,还有那被包裹起来的长条扁状物,就知道,对来者的关注不比那赤脚老仙入镇要差到哪儿去。
街上众人慢慢察觉不对劲,跟仉沭从山道中走出来?
“老许,那人身上是挂把刀?”
“咦,还能是拐杖不成。”
“怎么仉家孩子领回来的。”
“先看着吧,有尹老头在呢,出不了大事。”
街里街外人们议论。
尹老头已然不在屋外躺椅上,老人从屋内推门走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回来的仉沭,后者也望过来。
“尹爷爷,我回来了,有客人。”
说着手指贴着腹部,指了指下面,暗自摇摇头。
尹老头点头,目光逐渐看向身后的那位,嘴上则说给挑担少年。
“好孩子,先回屋去照顾你父亲,吃的在桌上。”
仉无听话回屋。
中年人抬起头看过来,步伐未停,慢慢走向尹老头,摘了笠帽拱了拱手。
“在下晁舒有,鬼杀队培育师。”
“见此山水中另有乾坤,便过来一探究竟,这田园风光,阡陌纵横,当真美的不可方物。”
笠帽下,晁舒有黑白交错的头发梳在脑后,
他看着眼前广阔的稻田,由衷赞美。
尹老头有些讶异,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却已经生满半头白发。
“镇这头,老头子我能话事,别嫌弃,进屋说。”
晁舒有:“不敢不敢,请。”言罢将身上的蓑衣脱下,露出里面束腰的白色打底,与宽大的半半袢缠(之后便写作羽织)。
所谓半半羽织就是形容两边花纹不同的衣服,右半边是棕红的葡萄色单色,左半边上有瑞云与蓝色柔水的图案。
蓑衣上的水早已干,被靠放在门口墙角。
尹老头站在门口让路,面色不改。
晁舒有低头进屋,尹老头随后跟上,屋门关闭。
街上的人们见状都松了口气。
尹老头能把那外来客引进屋中,就出不了什么大事。
倒是提着刀携着枪骂荤话,才要众人打起精神来。
这一切都被对街的仉沭透过窗户看在眼里。
少年寻思着那一手将衣物打来的本事,怎么看都不是凡人能做到的,又出于对尹爷爷的信任,少年似乎也觉得那中年人并无恶意。
很快,思绪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爬下炕,从箱子中找出一块布悬在空中,一拳打出,接触瞬间松手。
那块布被拳头顶出,却在脱离拳头后减速下坠,落地不过一步半的距离,
少年挠头,
难不成那人......
有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