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院主痴长百年，赌约成意在袈裟
钟惊满院僧，引出一老翁。
“师祖。”
“师祖来了。”
于人群中分开一条路，两小童扶将出一位老僧。
众人口尊师祖，礼拜虔诚，仿佛吃了定心丸，安得心平静。
据说多年前黑风山妖怪来袭，便是师祖请高人摆平，如今仍与黑风山有些关联。
“何事敲钟？”
语毕，悟空跳出来，立在众人面前抓耳挠腮。
堪堪把老师祖吓一个跟头，多亏两小童在后扶持，这才稳住身形仔细观瞧。
身后僧众可不比他淡定，一个个吓得如同滚地葫芦，失了高僧风度。
“雷公爷爷不在天上行云布雨，下来作甚！”
老师祖忽略僧人谵语，也算是见多识广，“这位便是东土大唐来的老爷吧。”
他对着三藏开口，不管那现眼的猴儿。
“老院主抬爱，初到宝地，不知好歹，还望恕罪。”三藏态度谦卑，微低头眼睛上漂。
“不敢。”
老和尚满脸沟壑不知深浅，少说也要百余岁。头戴毗卢方帽不奇怪，帽顶镶一颗猫晶石多耀眼。
不知价几，难断金钱，是那人间难得的宝贝，羡煞五路的小贼。
衣织锦绣，玉镶金边，难掩富贵之色。
就是你了！
三藏轻抬手臂，袈裟遮脸。悟空见他偷笑，就知道心里憋着坏呢，偷偷后退两步，莫要着了师父的道。
“老院主说笑。”三藏浅笑，“您是世间的大贤，不知高寿几何？”
“哈哈哈哈，痴长二百七十岁。”
老师祖手捏眉尾折上弯，甚是骄傲，“还小，还小。”
“啊！”三藏故作惊讶状，“果然是人间大贤！”
这句话他是对着悟空说的。
“笑死了猴！”悟空放肆大笑，指着老院主，“那你还是我万代之后的孙儿来。”
“不得无礼。”三藏横眉，“老院主见多识广，岂是你这猴头知晓。”
他一开口，左眼半眨，悟空当即闭嘴，只当没听见。
老师祖笑着问，“老爷，你多大年纪？”
“哼！”
悟空歪头冷哼，老师祖也只当是个笑话。
“老院主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三藏随院主坐下，随手拈起一个茶杯，“当真是好物件！”
说得不甚上心，夸得有些虚伪。
老师祖不以为然，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莫要捧杀，老爷乃是天朝上国，随便拿出一件都是奇珍异宝，我这算不得数。”
“算不得数。”他摆手摇晃，嘴角上翘，“不知道老爷有什么宝贝，可让弟子开开眼界？”
三藏默默点头，起身来到悟空身边，心想时候到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袈裟，“西行路远，至此万余里，即便是有也带不得，唯有这破旧袈裟傍身，让老院主见笑。”
情真切好似泪流，长吸气形如呜咽，当真是一副苦命之相。
悟空最见不得师父装穷，非要治一治他！
适才说到袈裟，悟空转念一想，师父天天装穷，这次偏要给他露露富。
越想越对劲！
三藏斜眼瞧见悟空阴笑，默默点头回到座位上。
成了。
“哎，师父，您那件锦斓袈裟不是件宝贝吗？拿给他看看啊。”
说着手探包袱要取袈裟。
“哈哈哈哈哈！”背后却传来声声冷笑。
“这猴和尚真不知天高地厚，莫说师祖，我等皆有二三十件袈裟。”
“师祖二百多岁，袈裟少说也得七八百件！”
悟空气得满脸涨红，“你们可别后悔！”
“哼哼，你可别羞愧！”老和尚见两方起无名火，又是关于袈裟的事情。
这件事情他太有发言权了，一辈子最骄傲的除了年岁就是这些袈裟，也是有心炫耀，便叫人去开了库房。
开库房可不要紧，足足抬出来十二柜袈裟。
搭绳子，挂袈裟，真可谓光耀满堂，珠光宝气！
三藏猛吸一口气，舌尖从左嘴角划到右边，轻轻去拽悟空的猴毛。
百种样式绣花缎，织锦纳棉样样全，掐的是金丝，嵌的是银线。
千般针走，万般飞线，可是馋坏了好一个大唐的僧！
“哈？”悟空看罢扁扁嘴，“快快收起来，莫在这丢人现眼。”
“悟空！”三藏忙按住猴手，“不可不可，莫要与人斗富。”
太假模假样。
“哎，师父错了，只是看看袈裟罢了。”
小和尚们也搭腔，“可不是，莫非师父拿不出手？”
又是一阵笑声，老院主跟着笑，也不搭话。
“悟空，古人言‘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
三藏故意大声说话，面带急色。
“老爷这话是说，弟子是贪婪奸伪之人？”老院主终于开口，面带愠色，“这袈裟，还非看不可！”
“若是比我的好还则罢了，若是不好。”他不说了，但周围隐有笑声和议论。
“那又如何？”悟空嘴快，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你这猴子不要瞎说。”三藏哆嗦着手给老院主施礼，“猴儿瞎说的，就算比得过，老院主也不能把袈裟都送给弟子，使不得使不得。”
悟空挠头，什么时候说过这等话？
“好！”
老院主多有信心，“你若是比得过我，这些袈裟都拿去又如何！”
“当真？”三藏问。
“当真。”老院主胸有成竹。
老家伙太自信，以至于没有注意，无论是输是赢都不占便宜！
输了损失几百件袈裟，赢了顶多羞辱一番三藏。
没办法，两百余年积累的自信，让他失了分寸。
“那你可瞧好了！”三藏腰板挺直，底气也足了。
进山门前，三藏在锦斓袈裟上加了一道封印，如今揭开，满屋生霞光，四壁染光辉！
绳上挂着数百件袈裟，在锦斓袈裟面前，黯然失色。
佛光拂面心自静，万道彩气垂满庭，好一件佛门至宝，锦斓袈裟！
三藏手捻胡须，捻了个寂寞，却也不放在心上，眼见着老院主眉目生光，心道，“有了。”
不怕你不动心！
“收！”
三藏轻喝一声，满目霞光入包袱，任那袈裟千般佛宝，万般明珠坠，都看不见了。
“弟子，弟子，没有缘分啊！”
扑通一声，老院主跪倒在地，颤巍巍捉住三藏衣襟。
“怎么！”
三藏横眉冷竖，大喝一声，“老院主莫不是要食言！”
“食言？”
“这些袈裟。”三藏一指绳上袈裟，老院主反倒乐了。
欲知他乐在何处，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