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刍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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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沪·鬃马口出狂言仍不惭也，居民们议论纷纷，忽全场无声，狼群让道，只因刍藁后有黑影焉，高壮魁梧，蓬发乌紫，是为狼，足下无声，自沪·刍藁身边钻将来——不若曰：自刍藁旁边踏“狼式军步”橫将来。
“沪·鬃马！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刚才的‘金句’连泥土里的蚂蚁都不如！”
严厉的呵斥，虽是打给鬃马的，却好似无常提了一下全体居民魂灵的后脖颈花皮，刍藁再一次炸成滑稽的三色向日葵，瞳孔急缩，头不自觉地往后背拗过去，拗过去……啊呀！是他……
鬃马简直是被父母惯坏了，如此严肃之场面，如此严厉之呵斥，他的眼光反倒落在刍藁面门上，嘻嘻，这是三色向日葵还是长了鹿角的松狮犬呢？！他嘴角翘一翘，笑自唇缝跳，果得黑影回口一咬：“你还敢笑笑？！”
又是一个巴掌似的呵斥扇过去，才扇醒鬃马大脑的10％。不过正好扇到了他躯体运动中枢——他定格了，不敢妄动一步。
“沪·刍藁，”黑影幽绿的目光转到刍藁的肩胛，刍藁又一个不自觉地浑身战栗，想退下大磐岩，但被“令”曰，“不用退下，站在我身旁才有势力。你发言很不错，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革命很重要，是全宇宙的微光，怎么能与海阳无关！”
零星金光撒在黑影乌紫的“斗篷”上，宛若披着火星莫多的万星袍*，大步流星登上大磐岩的顶端，幽绿的眸子扫视一切。他的庐山真面目揭开了：灰白眉，乌紫背；浅灰腹，踏尘足。
他的头上没有富丽堂皇的冠冕，只有手上握着用无量汗雨血泪换来的实权。他是狼王，是狼中的一代天骄！他的血脉扎根在海阳岛海拔最高的七星岭上，有了他，海阳岛是有条不紊的乐土；没了他，海阳岛同外星杂乱无章的社会有何区别！他就是——南托·紫武！
“各位！别以为我们很安全！我们在那？天鸽座！α星！巨鹿星！亢王朝统治区内！离亢皇星宫！天鸽座ε星很近！！！我们不能对黑暗怀有侥幸心理！定时炸弹就在我们旁边！”
“此炸弹该怎么拆开？”有羚问。
红狐火蔷薇犹如扇着羽毛扇：“海燕婶曾说，亢军行军速度那叫一个‘如虎似龙穿云梭，顷刻万里’，甚至打只蚂蚁都要调拨千军万马，亢王朝星宫里又备着‘十金将’，最近又出了几门新大炮……再说巨鹿星是绕着天鸽座α星转的，天鸽座α星距天鸽座ε星极近好比一指之距……”
“这够夸张了！”鬃马直接反驳。
“但与天兔座的‘迟尺之遥’比起来够形象了！”一狼曰。
“我嘛……就补几句，”虎首领洛文·蒲公英曰，“巨鹿星被盯上已经不可避免了，因为我们本身就在亢王朝统治范围内。亢军与贵族好涉猎，我们是兽，迟早会被滥杀……”
“刍藁已经说过了！！！”鬃马又是一个断句，蒲公英被吓得张开飞机耳。
“SHUP UP！！！——”豺首领藏·毕宗则冒出三丈的火横将来。
全体居民又吓得定格了几秒。“那我们还不等死？”一个右派的老狮反问曰。
“等死？不如反抗！炸弹怎么拆？唯有反抗！”刍藁语气更加刚硬。
“兽反抗人？这未免太滑稽了！”
“兽反抗人，总能成为佳话，成不成功无所谓，至少能鼓舞每个人兽的麻木之心，化作风助燃更大的燎原之火，我们在精神上就胜利了！”
“那叫笑话！我们难道也要像野狼座ζ星的无头恶魔们一样稀里糊涂地撞上枪口吗？”
“你说什么？！‘无头恶魔’？！逸什查尔莫罗不是什么恶魔！你怎么能污蔑他们‘无头’！”毕宗则欲火山爆发。
“反正，亢王朝天能破吗？！你们为什么偏偏扬言要破天？！”
“对！我们就要破了这朽烂不堪之天！！！”
“没错！必破天！！！”
“蚀黄的昏星总会被白亮的新星所替！！！”
……
居民们出奇整齐的呼喊，削掉了鬃马七分焰气。他感觉自己的面子摇摇欲坠，于是最后驳回4个字：“怎么破天？！”
台上台下都用“你行你上”的眼光睨视他：来呀！说说怎么破天呀！你不是“同意”了我们吗？！
场面一度尴尬。鬃马想开脱，却又不好意思开脱。百般无奈之下，他草草了之：“你们抗你们的吧！”
然后狼狈地在一片半绿半黄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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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不知怎的（不是已经入秋了吗？）比昨天还热，但早晚间凉了很多。
沪·刍藁和往常一样，早起来到东北角沙滩看日出，浴晨曦；等情报，议亢朝。
海燕婶近日来长途跋涉，疲惫不堪，故休息几天才能再次担任海阳岛“情报员”之职务。所以这次“情报员”是戴罗，信天翁也。
“沪——刍——藁——”
刍藁一个激灵，自石头上蹦起：“戴罗，有何消息？”
“坏消息！大坏特坏！”戴罗褶着一张忧心忡忡的脸，额头滚着不知是汗珠还是海水珠，细滑的防水羽毛出了点岔子，俩眼珠子黄澄澄的瞪着快要弹出来，两三米的翼张着快要撑到四米。是不是坏事正在焰火般烧灼他全身黑白灰三色的羽毛？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如此心急火燎呢？
如果是，那真的有坏事正灼到全海阳居民的皮肤上！
“什么坏消息？”刍藁嗅到一丝危机的气息。
“亢王朝对野狼座ζ星黑曜台施压的同时也打了天兔座一拳，经核实该革命组织‘黑窝’在天兔座μ星开阳星龙脊道山脉中段，组织不知何名，党旗被烧毁且无法辨识。如今该组织不知去向，还把自家寨子烧成黑炭了。又有消息称该组织有一通缉犯焉，卷发*，不知男女，亢姓，疑似亢皇帝之近亲。还有消息称，此组织是党也，党主代号‘彼岸花’，男，卡姓（我不确定），善喷火！”
“喷火？！怎么可能？！古今中外无人能修得如此之功！可能此仅为传说也。”刍藁听了无比震惊，他的大脑听觉中枢第一次接收“人会喷火”的4字词条。
“我也认为此消息的目击者之思想太愚民、太迷信了。无人知‘彼岸花’和亢某之名。”
“这个党保也太密了吧！肯定不简单！”
“还有，更重要的消息！称此党正在南下，方向是——天鸽座！α星！巨鹿星！正朝着我们来的！”
“巨鹿星？！不会吧！”刍藁又双叒叕炸成了三色向日葵。
“是巨鹿星！我没看错！贴榜上是这样说的！”
刍藁又是一个激灵，自石头上蹦下，又是风驰电挈——这次应该叫光速——飞到大森林中心的大磐岩上。
“咣——咣咣——咚——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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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亢王朝对天兔座μ星发起进攻了？！”
“该党前一天就走人了？！”
“此党有一人是亢皇帝的亲人？！”
“党主‘彼岸花’会喷火？！”
“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们正朝着巨鹿星前进！！！”
“我们不会完蛋吗？！我们要是变成他们的靶子还不算完蛋吗？!”
“怎么办？怎么办！厄运冲我们嘿嘿笑了！”
“我们还能怎么样？！躺平等死还是奋起反抗？”
台下叫的叫，吵的吵，喊的喊，闹的闹，各种恐惧扭成一根麻绳勒在海阳岛的脖子上！海阳居民们危在旦夕，旁边的定时炸弹加快了倒计时的速度，死神正一步两步靠近着，要是再不采取行动，他就会——“嚓！”——“噗通”——沉寂……
就在南托·紫武的肃静令即将出口时，几乎所有的居民眼里朝同一个聚焦点射出鄙夷之光，果然——山毛榉林中，突然现出一只优哉游哉巨鹿的轮廓。
“沪·鬃马，你能不能好好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紫武将肃静令急换成厉声一喝。
“哦吼——我们横竖都是死，为何还要关心他们的命运？”
好一个不知羞耻之鬃马！别人重重摔了一跤，他反倒幸灾乐祸地嘿嘿笑！他
吊儿郎当笑将来，高自标置不怕踹。
离弦走板懒得改，心怀鬼胎难以猜！
台上台下的居民们的怒气再也绷不住了，一齐放出来尽怼鬃马，什么“不知羞”“老鼠屎”“拖后腿”“右派老奴”“思想毒瘤”混杂在一起尽往鬃马耳朵塞，就是不能顺着听神经攻入大脑，而是被鼓膜弹回去。
刍藁自然很是生气，他不抱怨父母为何只宠他弟不宠他，而是担心他日后能不能让弟弟浪子回头，走向光明。他和鬃马是双胞胎，父母却把心血全都注射给弟弟，自己只有一条冷板凳。好在他小小年纪就外交出色，朋友多，思想先进；反观鬃马，却目中无人，被宠成了吹毛求疵者，将大哥当成异类，将大哥的意见处处反对，还想将大哥的努力全白费！他叹而忧之。
鬃马竟继续厚着脸皮完成他的高谈阔论：“我们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吧！豺狼狮豹虎，牛羚鸟虫鹿，谁打败过满腹狡诈的人呢？人手上有什么？戈棍斧枪炮，剑索弓弩刀，我们只不过有一副爪牙罢了！如此悬殊的兵力，我们不可能赢！反抗？自寻死路矣！我们就不能躺平吗？何必要如此折腾自己！死了就死了，安享晚年就好，何必要轰轰烈烈、在乱枪中吐血三升只落得马革裹尸的结局呢？兽不可与人比，想反抗人？别做美梦啦！”
“对啊，这也是个问题。”
“我们的兵力……真的很悬……”
“人之铁将，我们能掀倒吗？”
“能！！！”刍藁斩钉截铁曰，“不就是一群铁将吗？！他们的铁甲之下仅仅是麻木的肉！我们只要团结一心，运筹帷幄不就可以了？！”
“刍藁弟，不一定。”海燕婶纠正道，“亢王朝里里外外都存在一种气体，看不见，摸不着，无声无味更无觉，常作团样，似雾弥漫，色黑紫，人传人，速快，性凶。无论是人或兽，只要吸多了它，轻者神志不清，重者立即毙命，壮者心神皆迷而攻击人兽矣。”
“所以——我们即使能打败亢军也要提防这般气体啊！”洛文·蒲公英提醒。
“是的，可是怎么提防此气体呢？”藏·毕宗则问。
“……”刍藁如坠五里雾中。
“是啊，刍藁！该怎么提防此气体呢？！”鬃马像是嘲弄，“连你都不知道怎么提防，那我们岂不是要灭了族？”
“那你呢？！”紫武回头就是一个巴掌。
鬃马无语住了。
森林虽然多树荫，大树底下总得好乘凉，但在此时此刻就没有那么管用了，到处是微波似的热浪，搞得大家如同巧克力，再待一分一秒就会有融化的危险。
“这鬼太阳，还真的——热！”鬃马心虚，无话可辩，只好摆好这几个字就草草收场。绿黄斑驳的山毛榉林吞噬着他结满毛疙瘩又藏了不少钢针的身躯，可怜了我的刍藁，他弟还站在右派。真是个顽固的家伙啊，刍藁想。
不过现在至少海阳岛左派多于右派，大家心有灵犀地做出决定：
效仿野狼天兔座，建党起义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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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星期，巨鹿星终于越过秋分点。温度计的水银柱终于下滑。
是时候介绍一下海阳岛的地理情况了：
南天冬夜有座，其名为天鸽。天鸽有双星，其名为天鸽座α星。天鸽座α星有行星焉，六分陆地，四分海洋，大小若地球，名曰巨鹿之星。巨鹿星东北半球有岛名曰海阳之岛，其地势四周高中间低，西北有高原，北、东、西南有山地，外围一圈平地沙滩，内是为盆地也，多花草树木，多兽（前文说过了）。北部山岭曰“莫坎（火星乌托邦巨鹿语：荒凉）”，东部山岭曰“戎木绰（巨鹿语：挡住疾风）”，西南山岭曰七星之岭，其主峰名曰触星之峰（据传说估计海拔5000m），是海阳岛海拔最高处矣。西北高原自板块撞击而成，远看若山坡，西北极陡峭，东南极坑洼，怪石嶙峋，石窝遍地，裂缝纵横。
触星峰约莫海拔四千米处，白浔河出焉，自中央向西北入海，支流众多，落差大，故水急。
海阳岛西北岩壁曰绝鹰之壁，壁中裂谷曰长蛇之谷，森林无名。
森林为何无名？因为它是海阳岛的心脏，是兽居之地，为防止亢军一箭射中海阳心，沪·刍藁他们决定不为它命名，而是称之为“中央”，意为不让亢军知道中央根据地矣。
【*火星莫多的万星袍：莫多，火星乌托邦最高统治者的称呼，相当于地球的皇帝、国王；万星袍，又译作“众星袍”“璨璀袍”，莫多平日穿的披风，外黑底印金银星图，内火星红，寓意“万星皆我所有”，常被乌托邦各个少数民族视为权力的象征。】
【*卷发：指火式卷发，即“卷鹅（辣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