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权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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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城往事

故事很早,来自一个男生自诉的故事,在故事中他是这样讲述的。

是的,在某个难眠的夜晚我想到了他还在的日子,想到了他和另一个男生的故事。我笔下所称的他是别人,他也是我自己,或者明确解释清楚,他是另一个人格的我。我现如今也没有能明白他产生和逝去,但是在那段时间里面,我的的确确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因为我曾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一部分事情,他与我共享了他的记忆。至于为什么我会说是我共享他的记忆,而不是他共享我的记忆,这是有原因的。

我怀疑“我自己不仅仅只是我”这件事情是在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初二,许多事情正处于懵懂之中。很多事情都知道但是不足够清楚,那时我对他的初识便是:他是我梦中臆想出来的人物,与其余不同之处在于,我只是在多次梦见他罢了。直到一次偶然事件的发生我才知道他的存在,在那之后我将我的乳名赋予了他。

那年是2013年,那是我失去原生父母的第二年,我被领养了,之后我有了一个美满而幸福的家庭,我的父母都很喜欢我,他们给我起名一字钰,希望我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后来又觉得冯钰这个名字像女孩子,便又有了另一个名字,冯浩睿。因此钰也就成为了我的小名。

回忆起初二的某个周末,那天清晨我在妈妈的呼唤声中醒来,她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在饭桌上我看出了她的脸色暗沉,出于对妈妈的关心,我询问了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有些忧愁的看着我,用满怀关切的语气说道。

“睿睿,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昨天晚上你怎么哭了,我当时问你,你也没有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

我对于妈妈的这个问题是极其疑惑的,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昨天晚上的我没有哭,并且睡眠是极好的。我只能一脸茫然的望着,“我最近没有发生任何不开心的事情,妈妈不用担心。”

我尽力去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她,因为我不希望她去担心一些不存在以及不必要的事情。但是我依然对她的话充满了疑惑,便又再一次询问她昨晚发生的事情。

在她因担心而慌张的情绪中我听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昨夜凌晨的时候我哭了,哭的很大声,以至于在熟睡中的父母也醒了。爸爸妈妈两个人一同敲响了我的房门,他们看见了一个泪如雨下的我。他们在不停的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一直在哭,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复他们一句话。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停止了哭泣,说了那晚唯一的一句话,“我要休息了,你们也去休息吧。”他们本不想离开,因为我的状态令他们感到不安,但是面对那个时候的我,他们又只能无奈的妥协了。

这是第一次,我知道另一个我的存在,或者称之为第一次有意识的怀疑身体里有另一个我。但是为了安慰妈妈,我在自己也不清楚的情况下只能告诉她,昨天晚上我可能在做噩梦,不用担心。

我还在解释的时候门开了,爸爸回来了,他还带了一位我从未见过的女士,之后得知那是一名心理医生。

这是有一些出乎我的意料的,爸爸今天没有去上班。爸爸关切地询问了几句,又简单的说了一下心理咨询师的事情。就这样之后咨询师主动与我交谈起来,她应当是要去我的房间交流的,但是我先她一步去了书房。

那名咨询师是女性,看样子应当在三十岁左右,很是年轻的模样,她没有问什么特别的问题,只是起了一个话题,几乎都是我在说。

咨询师的目光掠过书架上歪斜的《追风的人——睿》,抽出那本蓝色封皮的日记。那是我偶尔兴起时写下见闻的笔记本。

“浩睿平时写日记吗?“她指尖抚过纸张,我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银戒,戒面刻着缠绕的常春藤。

“偶尔。”

她将日记本转过来,随意的翻看着,纸页在晨光中微微透光,有些消失的字迹在逆光中浮现一点点痕迹,密密麻麻填满了整页空白,但看不出是些什么。

咨询师把笔记本放回原处,取下常春藤银戒放进丝绒盒,金属与绒布摩擦的沙沙声让我眼皮发沉。她将怀表悬在我眼前,黄铜表壳在阳光下泛着暖光:“跟着秒针摆动节奏呼吸,想象自己正在走下图书馆的旋转楼梯。“

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她腕表盘面映出的重影,恍惚间看见一层又一层的阴影。

冰凉的触感漫过脚踝,我发现自己站在月光粼粼的潮水中。前方礁石上坐着个穿白衬衫的背影,袖口的纽扣闪着熟悉的缠枝纹银光。刚要靠近,浪潮突然卷来半本泡涨的日记,泛黄纸页上是我从未写过的字迹:“他们&#&##,那天也下着雨......“

还有其他的文字,着实是无法辨认。

“浩睿,昨晚为什么哭?“咨询师的声音从云端传来。

礁石上的身影突然转身,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带着水汽的笑声:“秘密要藏在...“话音未落,整个梦境开始崩塌。

咸涩海水灌进喉咙的瞬间,我被怀表合盖的脆响惊醒。

“催眠过程中你的脑电波出现双频震荡。“

咨询师擦拭着镜片,电子钟显示已过去两小时,“虽然没找到哭泣的直接原因,但青春期杏仁体敏感会导致夜间情绪失控。“她递来的温水里沉着两片安神中药,却在收拢诊疗记录时,笔尖在某页反复涂抹出凌乱线团——那是仪器打印的脑波图谱,两条曲线始终以0.5秒间隔交替起伏。

如今约莫还记得交谈结束之后她对爸爸妈妈说我的情况是暂时不用担心,大概是青春期的孩子的正常现象。

是的,至少那时候的我也是那么觉得,因为妈妈所说的事情我没有丝毫的记忆。

对于不曾亲眼目睹的事情是极难令人改变看法和认知的。

爸爸那次在家待了整整一周没有去上班,最后在我的解释和极力建议之下让他回去工作了。过了好久爸爸妈妈才没有再担心那件事情,而我也几乎对那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就这样,我平平静静地度过了整整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没有发生过任何令人感到奇怪和不安的事情。直到临近期末的那段时间,每天在学习中度过,对于我来讲这种日子是很充实的。

时间总是匆匆,迎来了初中的第二个暑假,我们一家三口外出旅游。

在途经的一处景区里,残阳将群山镀成金红时,我们抵达了寨子最深处的吊脚楼。整座木楼悬在鹰嘴崖边,风过时檐角铜铃与云海同鸣。

我数着吱呀作响的竹梯往上爬,忽见廊柱后转出个提青竹篮的少年。银项圈缀着的十二枚铃铛随他脚步轻颤,震碎了廊角垂挂的蛛网。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那个与山雾共生的少年。他驻足在台阶转角望来,我生平第一次明白书里写的“冰肌玉骨“是何等模样。

山风撩起他靛青衣摆,露出脚踝系着的五色丝绦,那绦子尾端坠着颗狼牙,随他转身时在暮色里划出苍白的弧光。

房主虽是寨子的主人,但和我们交流却并不成问题。大家相互寒暄,我听见“阿漓“这个发音在他耳尖染出薄红——后来才知是“哑巴“的苗语谐音,他很不爱说话。

入夜后山雾漫进厢房,松木窗棂在月光里浮出年轮般的纹路。我蜷在靛蓝蜡染被褥间数瓦当滴落的水声,远处隐约传来铜鼓与芦笙的夜祭。银器相击的脆响忽近忽远,像有人赤足踩着屋脊行走。朦胧间嗅到野蔷薇混着药草的气息,腕间忽地刺痛,恍惚看见阿漓伏在床畔,唇边沾着血珠冲我笑。

惊醒时晨雾正漫过窗台,右腕赫然印着三道环状齿痕。最深处凝着暗红血珠,排列形状恰似狼牙的三角缺口。我按着突突跳动的伤口发怔,昨夜残存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有冰凉指尖抚过我的眼皮。

“苗疆蚊虫这般凶悍?“爸爸捏着我手腕翻转查看,拇指重重擦过伤处。我疼得倒抽冷气,瞥见竹帘外阿漓抱着一摞药罐经过,银镯撞在陶罐上发出闷响。

房主吩咐他送来的药膏盛在竹筒里,薄荷混着艾草的苦味刺得人鼻腔发酸。敷药时他忽然用尾指勾了勾我掌心,在我惊愕抽手时指了指自己锁骨——那里有道月牙形疤痕,我瞧见是很熟悉的模样。

返程那日房主执意相送,三只桐木匣用朱砂画着符咒。妈妈的石佛甫一启封便渗出细密水珠,仿佛刚从山涧捞出,爸爸的匣子装着浑然天成的一块白圆石,没有丝毫杂质。

我的匣子用五色丝绦缠了九重结,拆到最后一层时,木纹里渗出暗红汁液,染得指尖像是沾了花汁。

开学前夜整理行囊时,月光正照在匣面符咒上。那些朱砂纹路在子夜时分竟泛出磷火般的幽蓝,木盖自动弹开的瞬间,野蔷薇的香气汹涌而出。

那是一枚浮雕,浮雕下压着一张照片。浮雕上的少年并非拈花,而是将带刺的花茎生生咬在齿间。血珠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那褂子与照片里少年穿着庆典时的靛蓝褂子一模一样。

泛潮的照片背面浮出几行苗文,手机翻译显示是首古老的歌:“愿作你腕上银蛇,夜夜啮咬血肉;愿为崖畔野蔷薇,岁岁开在你坟头。“腰间隐隐刺痛,我掀开睡衣下摆,腰侧不知何时蔓延出藤蔓状红痕,最末端的青紫瘀斑恰似未绽的花苞。

银镯相击的泠响突然在耳畔炸开,储物柜的穿衣镜里,阿漓的倒影正趴在我肩头轻笑。他张口咬住我渗血的腕痕,镜中映出的却是我的脸——带着前所未有的妖冶神情,将染血的木雕贴在心口,哼起那夜听见的祭歌。

睁开眼,察觉是梦一场,腰间也不曾出现红痕和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