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各有心思
镇国公府外,小雁和雪颖搀着贺洛,回府。
走进碧月阁内,贺洛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清澈明亮,脊背挺直。
一盏茶的时间,贺风年走来,见到她端坐在堂上,好似等他到来,从容淡定。
“祖父,今日之事,洛儿也是无奈之举。孙女都被迫架在火上烤了,在不出击,就被烤糊了。”贺洛开门见山,解释。
“如何被迫,今日之事说与我听听。”贺风年目光投向贺洛,沉声说道。
“我与钟离玉见面的地方很少有人去,我并不知晓钟离彻怎么寻去的。后来,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卫婉,总觉得一切太过巧合。巧合的好像一切就是针对我的棋局。”
“那庄韵是怎么回事?她也是巧合里的棋局?”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庄丞相怎么想的,他会站在谁的身后,局势未明,我也不知。”
“那庄韵呢,我看你待她不错,如果这一切她也是清楚的呢,你当如何?”
“我当初接近她,也不是无意的。所以也可说是扯平了。”
“我看你,并不全是无所谓吧,今日之事,你本可以避开!我知道,你重情义。”贺风年叹口气,“你这孩子,方才跟彻王又说了些什么?”
“试探,他在试探我,我也在试探他!”贺洛睁着清亮的双眼,慢慢抬头,看着祖父说道。
“哦?那结果呢?”贺风年随着询问。
贺洛幽幽地回:“结果,钟离彻并不是一个表面看起来无欲无求的皇子!起码暂时不是!”
贺风年微微一笑,问道:“那将来呢!你可有想过?”
贺洛不好意思的回避,“祖父,莫要打趣我了。”
贺风年起身道:“洛儿,今日你和彻王出去的时候,世子来过,我说你不在,世子虽如同往常一样,温和的笑笑称没事。但,今日世子有些不一样。”顿了顿又道:“自己看着办吧。祖父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说罢转身离去。
贺洛低头,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她能怎么办呢?钟离玉,想到他略显失落的背影,有些难受,可是,她清楚他们终究不可能。
钟离玉隐藏的非常好,还是让她发现了端倪。
比如,接触朝中官员,不是要职,却和朝中大臣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结交商甲,不是富及一时,是稳扎稳打的经营;还有,蔚然发现,最近在潇湘院里来往的人,不同身份,举止很相似,不玩乐,只休息。贺洛知道,那是探子。
而钟离彻,方才贺洛故意在贺风年面前表现,不好意思得羞涩,只是为了宽他的心罢了。不想让他跟着操心。
酒桌上,他们相互试探,既然试探,贺洛索性直戳要害。一针见血。果然,钟离彻没想到她会在初次见面,会问这么直接,且大逆不道的问题。
钟离彻一瞬间的破防,让贺洛抓住机会,便表现出一个洒脱的女子,不想要成为争夺王权的牺牲品。虽是本心,但那个时候说出来,并不纯粹。
钟离彻应该是喜欢她一点,但不足以改变他当下的想法。所以,最后,贺洛说了一个故事,王雱的爱情故事。将气氛烘托了上去,蔓延开来,直入心底,久久不散。
今日百日宴,也算是有所收获,起码有人行动了。卫家,庄家,还有顾家。方才没说,庄韵出现在那,绝不是巧合。
两种可能。
一,庄家叫庄韵去接近她,顺便套出点什么。
二,庄家知晓了卫家的行踪,故意让庄韵去碰卫婉,好借此机会,试探下她。
为什么不说庄韵是特意寻她,因为,庄韵不常进宫,她能走到这里,应是有人指路,不出意外就是那个在贺洛出现,消失的小厮,如此,后来庄韵的愧疚,也就并不全是出于连累她的情绪,也许还掺杂着欺骗的愧疚。
贺洛不怪她,毕竟她应该是身不由己,也没有伤害到自己。所以,不怪庄韵。她对那个利用庄韵的人,感到反感。
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在深宅大院里平安的活着,如此不易。还要在利用她,实乃让人气愤。
太子和钟离湛始终看不出来什么。也不失望,毕竟才开始。不过那个顾家皇后,让人好奇 。始终温和的笑着,和皇上相敬如宾,对待妃子也是平和。但是那些笑。怎么说,就像是练了千百遍,每一次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不差分毫。
兰妃很少说话,始终那么温温的。
璃妃跟上两位比,差太远了。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也不知道怎么坐上那个位子的。
苏妃看起来好似没什么城府,好说话,其实能从不受宠,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太子妃和湛王妃,都是大家族出来的。自然也是百炼成精。
贺洛思索着今日之事。
这边,钟离彻望着贺洛远去的背影,对身边的小厮良一说道:“走吧,回府!”转身离开。
二人走至路口,看到了一个人影。走近看,是钟离玉,此时还在,想必专程等候他。
钟离彻上前,爽朗的笑称:“世子怕是等了许久,怎么怕本王丢了不成?世子莫要担忧,本王知道回宫的路,劳烦世子在此等候,此番心意本王领了。请回吧。”
钟离玉不想跟他周璇,大步上前直言:“她不是你们争权夺利的棋子。莫要打她的注意。”
钟离彻嘴角的笑意垂下,淡淡道:“那你呢?你又是如何呢?”
钟离玉抖了抖袖口,满不在乎的回:“我如何,就不劳烦彻王忧心了。”
钟离彻呵呵一笑,轻声说:“你应该知道,她不会嫁给你。”
钟离玉挑眉,少卿,将话原封不动送给他:“你应该知道,她不会嫁给你。”
钟离彻带着良一,转身离去。
留下一句话,“那也未可知。”
钟离玉只是瞥了一眼,知道钟离彻是什么意思。如今最好是带贺洛走,去封地。但还不到时候。
钟离彻慢慢走在宁静的街道上。回想着贺洛的一言一行,微笑,跟身边的小厮说:“良一,郡主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如此聪慧,看的透彻。让人想象不到,她只有十几岁。”
良一点点头,没说话。
钟离彻也无需他回答,继续说:“那个故事也很有趣。能在那样场合下说出来,真让人惊艳 ,如此怎能不让人心动,想要得到,或毁去。”
良一听在耳中,不知郡主与主子说了什么,让主子有这般想法。但主子可不是容易被儿女情长左右的人!
钟离彻噙着笑,她真的是不想要成为皇权上的牺牲品吗?可惜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避免的。无论是否你愿意,都注定了他们都要趟进这趟浑水里,所有人,无人能幸免,贺洛也不例外。
百里府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书房中,百里子明问百里秋。
“孙儿觉得是卫家,上次听说在满堂楼里,洛儿曾得罪过卫征,今日大概是卫家三人做的。”百里秋蹙眉沉声道。
“还有庄家!”百里子明淡淡道。
“庄家?为何?洛儿对庄小姐甚好,今日应当也是寻洛儿,恰好遇到了卫家人吧!”百里秋一惊,快速地说着。
“庄家这个小姐,身子骨不好,不常走动,一来就算是去寻洛儿,也定不会去的时间、地方都刚好遇到了卫家小姐!所以,应该是有人故意叫她去的!”百里子明手拿棋子落下。
“这?庄丞相一直以来都是中立态度,怎会跟卫家走到一起!”百里秋紧声说道,也落下一子。
“如我料不差,应该不是庄行衍,另有其人 !”百里秋叹息一声。
“那会是谁!太子妃?湛王妃?”百里秋盯着棋盘,随即道。
“慢慢你就知道了,今日之事,皇上依然是动了心思,八成过两年就会指婚。洛儿她……哎。这也是早晚的事!她应该也清楚。”百里子明叹口气,又落下一子。
百里秋凝思不语,重重的心思,难以隐下。随便走了一子,输了这局棋。
“你无需担心,洛儿应该早预感到了会有今日,大概也知道怎么办,或者说,大概知道将来会嫁给谁了,所以……”百里子明看着百里秋,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思索片刻后,随声说道。
“所以怎样 ?祖父?”百里秋见百里子明话没说完,略有焦急地问。
“秋儿,你的心思,别人不知晓,祖父还能不知晓。她是妹妹也挺好。”百里子明看着他,片刻口轻声说。
百里秋一时无言,是,她是妹妹就很好,起码可以随时见到,无所顾忌的说话,玩闹,不用提防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洛儿变得这么重要了呢!是祖父的嘱托?还是慢慢看见她肆意的,张扬的,自信的时候呢?还是她孤寂的,忧伤的,却又坚强的时候呢?不记得,大抵是时时刻刻。
丞相府
庄韵静静坐在镜子前,莲儿正在给她卸发,犹犹豫豫的,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想说就说吧。”庄韵柔声说道。
“小姐不必忧心,今日想来郡主也不会多想,郡主平时待人宽厚。就算今日有些波折,也定不会放在心上。小姐放宽心。”莲儿小心翼翼地说。
“你不懂,洛儿,她如此聪慧,不会看不出今日之事,她却仍为了我出头,她待我如此真诚,我却算计她。我于心难安,”庄韵低头,沉闷的说道。
“怎会,郡主怎会知道小姐是故意去的。”莲儿吃了一惊,一时不察惊呼出声,随即紧闭上嘴。
“我平日不常出门,在宫里更是不熟,如何能恰巧走到那里?这一点,洛儿定然知晓。但她却什么都没说,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待我,这让我更加愧疚。”庄韵伸手抚摸着那张药方。
“那郡主应当知晓,小姐也是身不由己。所以郡主没有放在心上 。还是如此待小姐好。还有大少爷,也不全是为了为难郡主 ,大少爷不是说卫家小姐去找郡主麻烦,让小姐过去看看吗?小姐也不算是,不算是算计了郡主 。”莲儿连忙出声宽慰道。
“可是,终究是我不坦荡。只是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庄韵叹息。回想起庄泳方才问她,贺洛当下的每一个表情,每一言每一语。庄韵说的仔细,庄泳听的认真。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庄丞相,庄行衍看着自己的儿子,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儿 ,你还没放下她,她已经死了,你还在纠结着过去吗?这么多年,你一房妾室也不纳!你……咳咳”
庄泳低头不言语,听见父亲咳嗽,紧忙上前,递上水:“儿子不孝。”
庄行衍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拿他没办法 。摆摆手说道:“罢了,你下去吧。”
庄泳低头转身离开,站在门口。
眼前浮现出一抹倩影,眉眼如画,楚腰纤纤,温柔似水的女子。
好像又回到从前,她饱读诗书,他们诗词歌赋有说不完的话题,填诗作赋,舞文弄墨。
但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是从那个俊朗的紫衣少年踏入院中起。一切就变了。
庄泳抬脚快步离去。黑暗中,留下一抹固执又倔强的背影。
皇宫中
璃妃艳丽的容颜上浮出怒意,恨恨道:“小瞧了那丫头,竟然两次都让她混了过去。怪不得哥哥在她手上也栽了一次跟头。果然是贺家人 ,说起话来都是一个样。滴水不漏,虚情假意!”
身边的嬷嬷劝着说:“娘娘不必忧心,毕竟只是一个丫头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时间多的是,咱们慢慢等着。”
璃妃点点头,转而问:“今日庄家怎么跟着凑热闹。想要卖给镇国公府一个人情吗?”
嬷嬷轻声说:“老奴看着不像,要是卖人情,直接告诉即可,何必出这样的事,反倒仍人生疑。”
璃妃若有所思,庄行衍那个老狐狸,始终让人猜不透。问:“宸王可有说什么?
嬷嬷轻声说:“宸王殿下说不必在意,娘娘安心陪陛下即可。这些事无需娘娘来操心。殿下自会解决。”
璃妃点点头:“嗯,宸儿向来有办法。”说罢,打扮一下,起身去了皇上那里。
中宫。
皇后此时正在脱簪,卸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皇后嘴角划过淡淡笑意。叹息,人老了不复当年模样,眼角有了皱纹,皮肤也不似从前那般滑嫩了。
嬷嬷接过簪子,收起放在盒子里轻轻放下,微笑着说:“娘娘还是如此清丽脱俗,看的老奴都移不开眼了。”
皇后瞧着镜中的自己,随后轻笑:“你还是寻我开心,我老了,不像兰妃温柔似水,不如苏妃媚眼含羞,更不比璃妃艳丽多姿。我现在是皱纹爬上了眼角,皮肤也不光滑了,哪里还清丽脱俗,左不过是略施粉黛,才能遮掩一下罢了。”
嬷嬷微笑着说:“那您仍然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温柔一笑:“你说的对,今日见贺洛那丫头,你怎么看?”
嬷嬷凝思片刻后,轻声说:“聪明,稳重,大胆,重情。”
皇后点点头,说:“你倒是看的精准,那孩子如此小的年纪,面对那些宫中计俩,从容不迫,坦然面对,却最难得重情 。璃妃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竟然都不如一个孩子。吩咐下去,明日给镇国公府送一对珊瑚花簪。”
嬷嬷俯身应声。
皇后起身,打开窗户,冷风慢慢卷起银色罗衬衣,散落的发丝随风飘扬,冷冷清清。这皇宫,又起风了。
兰妃宫里。
兰妃芊芊玉手拿起棋子落下。温柔一笑:“还是湛儿技高一筹 ,这局我竟怎么都破不了。”
嬷嬷拿起棋子,慢慢收好。轻声说:“殿下自然是棋弈超群,娘娘就不必与自家孩子相比了。”
兰妃淡淡一笑,柔声说道:“就你会说话,湛儿最近忙于政务,都清瘦了不少,届时你吩咐下人,送点补品过去。”
嬷嬷微微俯身,应道,是。
兰妃抬眸看向台上那抹紫薇花,沉思,片刻后:“吩咐下去,明日给镇国公府送一对琉璃盏。”
嬷嬷微微一愣,随后应声。是。
苏妃宫里。
“娘娘,请您准备着,陛下晚上过来用膳。”小太监鞠身,尖尖的嗓音说道。
“多谢公公。公公请慢走。”嬷嬷上前道谢,将手里的钱袋子放在小公公的手里。轻声道,有劳。
苏妃摆弄着花簪,凤眸微微抬起,想到什么,对身边嬷嬷说:“去把我那支玉玲珑步摇拿来。”
苏妃拿起步摇,轻轻擦拭着,放在发髻旁边。对着镜子仔细瞧着,转身对嬷嬷说:“明日将这支步摇送与镇国公府。”
嬷嬷轻声应道:“是,娘娘。”
苏妃媚如花儿的眼眸中,倒映着镜中的自己,起身,准备迎接皇上。
“皇上驾到”
俯身,叩拜。
“皇上累了吧,臣妾给皇上备着冰镇的水果,皇上解解渴。”苏妃上前扶着皇上的手臂,柔柔的说道。
“嗯,还是你这里清凉些,”皇上点点头。
“皇上快请坐着,臣妾给您捏捏肩。”苏妃俯身,邀皇上坐下,抬起玉手,轻轻按着。
“还是爱妃的手艺好,朕这几日是有些乏,爱妃这一按倒是轻减不少疲惫。”皇上闭上眼睛,缓缓说着。
嬷嬷们渐渐退了下去,轻轻关门。罗帐幔下,一室春光。
卫府
啪的一声,随即响起一声怒喝:“这个臭丫头,三番五次给我们找麻烦,和我们作对。”只见卫征随手摔碎了一个茶杯,恶狠狠的盯着低落一地的水渍。
“哥哥莫生气,这次算便宜她了,今日是有两位殿下在,救了她这一次,但还能次次殿下都在,回回都救她吗?”卫婉拿起一杯茶,递与卫征,不屑的说道。
“大人,府外有个小厮,说是镇国公府的,来给小姐送东西。”一个小厮上前禀报。
“镇国公府,送什么东西,让他滚,我们卫府不需要!”卫征现在听镇国公府这几个字,都生气。不悦的说道。
“哥哥,莫气,应当是锦裙,去拿进来吧。”卫婉想起来,贺洛曾说给她送那件裙子。
“什么锦裙,要它作甚,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哥哥给你做。”卫征不甚在意的说。
“哥哥,这送上门的为何不要,我今日穿的裙子被弄脏了,让她赔一件,便宜她了。”卫婉心想,那裙子需要定制,且限量,可是不容错过。
小厮进来递上一个盒子,退下去。
卫征看着那盒子,做工精良,一看就价值不菲,再一看那锦裙,也是难得精致。摆摆手,说道:“嗯,还不错,也就是我的妹妹能配得上,今日委屈你了。”
卫婉轻声应道:“哥哥这是哪里的话,咱们一家人怎能说两家话,今日哥哥怕是也乏了,早些休息,妹妹先退下了。”
见卫征点头,卫婉拿着盒子慢慢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