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会过档
文孝贤的伤势不算严重，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次才半个月就已经痊愈。
其实就武师这行而言，受伤是常有的事，住院半个月已经算一个长假，文孝贤现在是铁了心不再干这一行，否则按照前身的性格，区区三楼跳下来而已，医院都不用去，士多店花五毫子买一根唧唧冰敷在伤口上，最多三两日就又能赶回拍摄现场。
“记得最近这段时间不要有剧烈运动，最好不要自己开车，医生话你现在年轻所以感觉不到，如果不保护好身体的话，四十岁以后那些病啊痛啊都会找上门嘅。”
文孝贤一大清早从医院走出来时，身边跟着个穿护士装的女孩，女孩的声音很甜，鼻梁上有几点雀斑，说话时整个人好像快要贴在他身上，要不是医院人多，她多半要揽着文孝贤的手臂出双入对，像极了沉溺在热恋中的小姑娘。
“好啦，你该回去上工了。”
文孝贤往医院大门方向望了一眼，陈子辉正遥遥冲他招手，他回头望向身边护士姑娘，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我朋友来接我，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哦。”
护士回应的声音里带着点失落，不过很快又用期盼的口吻说道，“那你回去记得联系我，我等你电话呀。”
说话间，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已经塞进文孝贤手心。
文孝贤挑眉笑了下：“好啊，南丁格尔小姐。”
小护士被这个称呼逗得眼睛都弯了，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情况，突然凑上来在文孝贤脸上亲了一口，语速飞快的说道：“下次见面我买新内衣穿给你看。”
说完不等文孝贤作出反应，红着脸逃进医院大楼。
站在原地的文孝贤微笑目送她离开，等护士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眉宇间原本宠溺的笑意收敛一空，攥着被塞到手心的纸条，看也不看，随便揉成一团扔进旁边垃圾桶里，头也不回走出医院大门。
陈子辉已经在大门外等候多时，一早将刚才文孝贤和护士之间的举动尽收眼底，见他靠近眼神中露出鄙夷之色。
“不是吧贤仔，细路女你都不放过，小心食一嘴奶粉呀？”
“她不过比我小两岁啫。盲辉哥，你身边师奶多嘛，不要以为全世界都是师奶。”
文孝贤走出医院那一刻就将照顾了他半个月的护士忘得一干二净，随口反驳一句，四下环顾，目光落到街边停着一辆红色丰田，迈步朝那边走过去。
从元朗的塑胶厂辞工后，他做武师这两年也赚了不少钱，可惜没有存下太多，大概是穷人乍富的心态，过去的他有钱之后第一时间置办了这辆丰田celica supra，花了八万多块港币。
手掌摩挲着轿车车顶，文孝贤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辆车的钱如果用来买楼，过些年不知道有多潇洒，不过似乎香江的武师很少有人具备投资眼光，因为赚钱太快，从事的工作危险性又很高，所以经常钱一落袋就拿去消费，三更穷五更富常有的事。
“真的不再做武师？”陈子辉也来到车旁，语气里带着最后一点期盼。
从私交上来讲，他带文孝贤入行，三年时间看着他的动作从笨拙变得凌厉，很多东西一学就会，比威猛特技队其他成员强了不止一档，心中自然少不了欣赏。
从利益上来讲，文孝贤生的人高马大，长相英朗，能帮不少大明星做替身，而替身的价格通常是武师的双倍，陈子辉有意将他打造成威猛的招牌，最好有一天被导演相中当男主角，到时候自己整个班底便再也不缺资源。
所以当半个月之前文孝贤说不再捞武师这一行的时候，陈子辉心头不由一紧，这段时间没少往医院跑，试图说服对方，可结果却始终不尽人意。
“不做啦，现在人家都搞电脑特技，武师冇前途的。”文孝贤拍了下手上灰尘，不知道第几次拒绝身边的男人。
“嘁！全香江每天上百个剧组开戏，难道个个都舍得用电脑特技呀？”
陈子辉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皱眉问道，“你不会被一部电影激到要转行吧？”
他说的这部电影正是半个月前的那部《阴阳错》，电影里几个跳楼的镜头原本是让文孝贤做谭永麟的替身，结果还没等他将文孝贤受伤的消息告诉导演，对方便提前打电话过来说《阴阳错》决定使用电脑特技，这次与威猛的合作到此为止。
不过电脑特技这种东西现在在香江还是新鲜玩意，外语片每年只引进几部，尚处于被港产片按在地上打的阶段，除了电影从业人员，观众当中鲜有人了解和认可电脑做出来的东西。
此时香江电影人对电脑特技的认知匮乏到什么程度呢？
举个例子来讲，1978年荷里活制作的电影《超人》在香江上映，连本港一众知名导演看完以后纷纷怀疑国外电影公司发明了一种隐形威亚，否则完全无法解释克里斯托弗·里夫饰演的超人在飞行过程中为什么看不到钢丝线。
所以陈子辉始终认为电脑特技无非是昙花一现的噱头罢了，电影想要好看，最后还是离不开他们这些真刀真枪上阵的龙虎武师和特技人。
相处这段时间，文孝贤当然知道陈子辉心中所想，他很想告诉对方电影不单止动作片，还有很多其他分类，哪怕是动作片再过十几年也会被荷里活的特效大片逼上绝路，而无片可接的武师大多更是晚景凄凉。
“不讲这些了盲辉哥，总之我现在的确对武师这行不感兴趣，如果以后改变心意一定继续回威猛做事。”
没有跟他解释太多，文孝贤再一次表明态度后，又给陈子辉吃了颗定心丸，免得他怀疑自己会过档第二家武师团队。
“其实你留不留在威猛都无所谓，只是我觉得你这种好苗子不捞这行实在浪费。”
陈子辉叹了口气，也摆摆手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接着又问道，“不过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是做生意，我认识几个老板可以介绍给你。”
“盲辉哥你要这么说的话，我现在的确有件事要麻烦你。”
文孝贤丝毫没有辞工后的忸怩，直截了当的向陈子辉开口，“我记得你和艺城的麦生有点交情，可不可以介绍他给我认识？”
陈子辉闻言脸上表情稍微有点难看，面前这家伙前一秒还信誓旦旦说不会过档，后一秒就要自己帮忙牵线搭桥，难道是觉得翅膀硬了可以另立山头？
“贤仔，麦生现在是大水喉，我也只跟他见过几面，不妨你先告诉我找他有什么事？”他心里有火，说话的语气便带出几分不满。
文孝贤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哑然失笑：“放心盲辉哥，我说过不会过档就一定说到做到，请你帮手联系麦生，是因为接下来我打算自己开一部戏，希望从艺城拉少少投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