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文王承天拘羑里 推易演卦赋文字（五）

宰鱼道：“既然如此，我朝何以要改用以地为首的‘归藏阵’？”姬昌道：“‘归藏阵’为黄帝所布，其以‘坤’为首宫首卦，取万物莫不归藏其中之意。夏之末时，暴桀只顾自己享乐，不顾民生疾苦。商汤王率部族讨伐之，终败夏桀于鸣条。殷商建国，对用‘连山阵’还是‘归藏阵’，一时难以取舍。但决策之途，可定邦国偏振。继续使用夏桀‘连山阵’，民心不适。于是汤王决定变阵，选用了黄帝所创之‘归藏阵’。”

这时宰鱼手下一名叫后矢的狱卒，忍不住插嘴说道：“西伯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坤者为地为母，我朝用这‘归藏’，实为感念商人之祖箪狄，吞食玄鸟之卵，辛苦哺育后人，方弃‘连山’而用‘归藏’。”宰鱼附合道：“还是我朝这‘归藏阵’好，天气为归，地气为藏，万物皆归藏于地。”

姬昌不动声色，用蓍草在“连山阵”旁，又摆出一“归藏阵”，方缓缓说道：“羲皇一划开天，制卦既备，列爻亦明。神农、黄帝各有演习，故有‘连山’、‘归藏’二阵传世。所别者，只是‘连山’阵历时久远，所成《连山》一书，文字浩繁，其势宏伟甚大，反不如‘归藏’阵简便适用。但《归藏》成书，现仅有四千三百余言。如不重加纂序，宏以文章，变其占例，着为典则。恐用之尚有诸多不便之处。”

狱卒们听后齐声叫好，说道：“西伯侯所言，甚合我等心意，看这秋气已至，日短夜长。我等守于这大山之中度日如年。不如跟着西伯侯，学学如何布这‘连山’‘归藏’二阵，听您讲那《连山》《归藏》二书，方可消磨冬日时光。”姬昌道：“此事好说，明日起吾便从那羲皇八风讲起，以缓解这漫漫长夜，无所事事之苦。”后矢这时又一拍脑门，说道：“我又想起一事，籛孚和熊蚤二位大贤，闻西伯侯囚于羑里，也来隐于龙山。明日何不将其请来，三贤毕至，必能成就传世大智。”姬昌听说籛孚和熊蚤也隐于羑里，不禁大喜过望，说道：“有两位尊者在此，吾习‘易’有师也。”

籛孚和熊蚤何许人也，竟能让姬昌闻其名而动容？原来籛孚乃是彭祖第二十九世孙，受其家学影响，对伏羲大阵了解非常人能及。熊蚤姓鬻名熊，毕生执着于对《连山》《归藏》二书的研究整理，世有鬻熊子之美称。

不几日，姬昌即与籛孚和鬻熊子相见了。见鬻熊子已是九十高龄，姬昌不由叹道：“岁月如刀，鬻子老矣。”鬻熊子道：“那就要看西伯侯让我干什么了。汝欲让我上山打虎，吾是垂垂老矣，汝欲请我辅佐朝政，吾可正当年哩。”西伯侯道：“辅政之事容后慢议，只今先将这《连山》《归藏》二书理出个头绪，以利君王治国治世方为大事。”

籛孚道：“西伯侯乃有德明君，今又欲效羲皇八风之议，大治之世有望矣。”宰鱼闻之忙止其言，说道：“庙堂之事且请慎言，吾等只谈羲皇卦阵即可。”鬻熊子道：“这《连山》一书，吾读之谙熟，仅‘艮’宫八卦，所记案例即不下百条之多。今当从何说起？”籛孚道：“多说无益，吾等就从‘连山阵’的首宫首卦说起如何？”众人齐声称善。姬昌道：“吾也正有此意。‘连山阵’首卦乃两艮相叠，神农氏时，首见有文字案例。其卦辞云：‘艮，其北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无咎。’”

鬻熊子道：“艮者山也，神农世时，洪水滔天。应是人们选择退归何山，才能以避灾咎之决策案例。”籛孚道：“熊子先生一语中的。‘艮其北’，‘北’者背也，简椟日久磨失矣。此在《归藏》一书中已经书之为‘背’。山之背，山之高脊也。此后再行书写应予补正。”姬昌道：“吾赞同，神农之世，水祸乃人世大患。某日，客观物象显示，将有一场海啸式大水漫天而至。故其决策者依“道生一”之原则，作出了‘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的决定。‘不獲其身’者，即是说所退之山，一定不会被漫天之水全身淹没才行。”

籛孚道：“此解恰当。‘行其庭不見其人’者，则是对人事要求，‘行’是行走、离开，‘庭’者庭院也。退处大山之时，一定要让所有子民，全都能丢下苦心经营多年的庭院，不使一处还有不愿撤离之百姓身影。”鬻熊子道：“这样卦辞‘无咎’即十分清楚，即是说，能够按照这两条原则去做，其行为是没有错误的。”

宰鱼道：“三位尊者如此一解，‘艮’卦卦辞一目了然矣。那为初爻者，不知会有何种建议？”姬昌道：“‘艮’卦初爻为‘六’，‘六’者为阴，乃一女性决策者也。其言云：‘艮其趾，无咎，利永貞’。‘趾’者，人之足趾也，喻山之脚也。初爻者处事谨慎，心态平和，决策时善于控制情绪。故其认为，这选择退归之山，其山之大，一定要是漫天之水仅能没及山脚，这种决策行为才是没有错误，并且应该永远坚持的原则。”

籛孚道：“这向山图存，吾实是愿意按初六爻主张去做的。只是不知监督她的第四爻怎么看？”姬昌道：“监督她的是六四爻，也是一位女性。其言为‘艮其身，无咎’。‘艮其身’者，卦辞‘艮其背不获其身’缩写也。看来六四爻很欣赏初六爻，故其方云‘艮其身，无咎’。即是说，按照初六爻的主张去做，所选之山面对何种水患，都能保以全身，因此没有错误。”

鬻熊子道：“我看这六二爻说得也非常好。其云‘艮其腓，不拯其隨，其心不快’，腓者人之小腿也，以腓为喻，实指山之腿部也。如果所选之山会让漫天大水会没至山腿之处，即‘艮其腓’，其可能就会给人们造成一些损失了。并且这种损失还是不可挽回的，即‘不拯其随’。这就会让人们内心极不痛快，即‘其心不快’。”籛孚道：“二爻性格沉着冷静，明察秋毫，决策时理性睿智。不知监督她的五爻是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