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既鹿无虞不如舍，乘马班如泪涟如（五）

首辅大臣道：“礼部官员于这科举，早已泥古不化，应该考虑启用新人，以改历年科考积弊。”高宗帝道：“既然众爱卿没有合适人选，那朕就给你们推荐一位如何？”首辅大臣道：“主考乃一届举子恩师，惟皇上才能定夺。”

高宗帝道：“你等看这新科状元陈贤鸺如何？”贤鸺慌忙伏地奏道：“皇上不可，这恩科主考，须是德高望重之人才能胜之，请皇上收回成命。”首辅大臣道：“皇上圣明。新科状元陈贤鸺，正是恩科合适考官。”高宗帝道：“不愧是首辅大臣，看的就是远。众爱卿对主考人选可有不同见解？”众官员齐声回道：“皇上圣明。”高宗帝道：“状元爱卿以为如何？”贤鸺道：“下臣谨遵圣命。”

退朝后，有差官引贤鸺去到自己的状元府第。那是一座两进的院子，头进两侧各有耳房，二进正南一溜五间，当中一间是屋宇式穿堂，左右厢房与正房有游廊相连。院子已经认真修葺，有几颗京城常见的高大树木，雕花游廊上的红漆还都是极新的。从陈员外家带来的丫鬟卜儿、尺儿迎上前来，说道：“状元爷受累了。”贤鸺道：“累倒不累。快去给美淠姐她们安排住处。”尺儿道：“状元爷不必担心。衙门官吏们比咱们还用心呢，亏不了他们的。”贤鸺道：“快请美淠姐，还有莘骐、邈灵。我有要事相商。”

贤鸺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衫，又四处熟悉了一下环境。回到客厅，见美淠和莘骐、邈灵已经来了。贤鸺说道：“美淠姐，真没想到，我这一入官场就当了恩科主考，这可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事儿！不知当如何入手才好？”美淠道：“如何入手？这事得问诸爻智者才行。”美淠话音未落，就听空中一声鹤鸣。四人抬头，就见一黑一红两只仙鹤先后落入院内，转瞬间便化身成了初九爻与六四爻。初九爻依然挺拔卓立，优雅英俊，而六四爻则显得老成了许多，慧黠流盼的眼神中少了些许淘气。邈灵说道：“果然是有求必应，刚说到他们，他们就现身了。”

初九爻和六四爻步入客厅。初九爻说道：“恭喜贤鸺君，初入官场就能获此大用。”贤鸺道：“哥哥先莫忙着赞扬，我正不知这入阵后的第一步该如何去走呢。”初九爻道：“八个字：‘磐桓，利居贞，利建侯’。”贤鸺道：“‘磐桓’？不就是转个圈儿再回来的意思吗？这是要我去干什么呢？”初九爻道：“是转个圈儿再回来。但这是要告诉贤鸺君，初入官场，应该让自己处于先观察后表现的状态，徘徊容予，不要急着冒进。”

贤鸺道：“是要吾先把官场上的情况，观察清楚了再有所行动？”初九爻道：“正是。初入官场之人，往往不知其中险恶，喜欢立刻显山露水，而‘磐桓’要你做的恰恰相反。”贤鸺道：“相反？那该如何去做呢？”初九爻道：“‘利居贞’。你应该勿急勿燥，以安于现有地位和能力作为于己有利的正确判断。”贤鸺道：“这个容易做到。接着呢？”初九爻道：“接着就是‘利建侯’，积极培育官场人脉，先把为官根基打得结结实实再说。”

美淠道：“明白吗？新官上任，最好的保护，就是让人们看不出，你会对他人的既得利益形成某种威胁性。”邈灵道：“就是说，汝既不能侵犯任何人的权力，也不会显得功高震主。”莘骐道：“等到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你在这官场中的位置，才会稳如泰山。”贤鸺道：“你们什么时候都变得如此聪明了？”初九爻道：“你别说，他们的补充还真十分到位。要知道，这初入官场，一步不慎，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贤鸺道：“不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吗？按这种说法，我似乎不用考虑这种事情了？”初九爻道：“新官上任当然要烧三把火，问题是你要会烧这三把火。”贤鸺道：“请初九哥哥明言。”初九爻道：“如何烧这三把火，六四爻才是专家，你得问她才是。”贤鸺便向六四爻拱一拱手，说道：“六四爻姐姐好。贤鸺这厢有礼了。”

六四爻道：“贤鸺君好，真羡慕汝一入阵，就有了这么好的为官机遇。”贤鸺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姐姐快给我谋划谋划。”六四爻道：“‘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贤鸺道：“‘乘马班如’？你是要我骑着马出去走走？”六四爻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打个比方而已。”邈灵道：“但这‘班如’不又是要他回旋、折返之意吗？”

六四爻道：“正是此意，‘乘马班如’就是说，贤鸺君可以骑着马出去走走，试试自己烧三把火的能耐。但记着千万别走远了，一旦发现势头不对，立刻就能折返回来。”贤鸺道：“这和初九爻哥哥说的‘磐桓’可有区别？”六四爻道：“两者完全不同。他的‘磐桓’是要你为官之初徘徊容予，对官场之恶有所观察防范。吾这‘班如’，是说你不要冒进，但又不等于不作为，所以才要你‘乘马班如’。”

莘骐道：“即是说，新官上任还是要显示显示自己才干的，但应该做到收放自如。”邈灵道：“明白了吧？‘乘马班如’是要你风风火火地去显示自己一下有干一番事业的能力，但又要求仅限于适度的表现。”贤鸺道：“真的是很受启发！”六四爻道：“记住，这时你的关注点还是要放在‘求婚媾’上。如果遇到那些权倾官场之人能赏试你，那就赶快追求与其融为一体，即‘求婚媾’，这样于你才不会有不利之处，即‘往吉，无不利’之意。”贤鸺道：“多谢姐姐，我一定按您所说的去做。”

次日到了金銮殿，贤鸺即向高宗帝认真汇报了关于恩科考试的构想。高宗帝问道：“陈爱卿认为此次恩科与常科，应有何种区别？”贤鸺道：“基本程序当应无二，先进行州试，然后再进行省试。”高宗帝道：“难道无需再做任何改进？”贤鸺道：“只需在殿试环节稍加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