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2章 解利西南来复吉,田获三狐得黄矢(八)
永阳王道:“风光依然,坊间土酒,也已经藏数年,不知太衍公何时能去赏光?”美淠道:“永阳王轻徭薄赋,甚得百越民心。这‘雁回峰’的酒,吾是一定要去讨扰的。”永阳王道:“甚得民心实不敢当。但当年尚明帝用兵之时,永阳军卒无一逃兵,方能使吾称王一方。”美淠道:“圣上一统天下,永阳王有盖世之功。还记得当年封王诏书乎?”
永阳王道:“这岂能忘?那诏书上字字写明,衡山君芮内,率永阳之兵,诛暴戎,有大功,册封为永阳王。”美淠道:“前些日子神武将军谋反,永阳王可有耳闻?”永阳王道:“这个岂能不闻?永阳一地,虽说国小人贫,小王也是立即喝命,令手下众将士枕戈待命。”美淠道:“不可不可。今圣上对异姓王甚不放心,汝这枕戈待旦之举,只会引起圣上疑心。”
永阳王道:“太衍公所说,正是小王心忧之事。”美淠道:“吾还听说,圣上已派亲信,前去永阳国为相了。”永阳王道:“正是,这是要来监视永阳及百越之地,是否存有异心的。”美淠道:“不知永阳王将如何应对?”
永阳王道:“去岁吾曾与发妻泛舟湘江。面对江上明月,吾夫妻望远衡山,思家乡瑶里;看身边湘水,忆瑞河鸡鸣。吾曾戏言:芮内不日即请解甲归田,与发妻朝迎旭日东升,暮送夕阳西下。不知这等时光,何时才能倏忽而至。”美淠道:“永阳王有此安排甚好。若果能如此,衡山君后人将有继国承嗣、代代永传之福了。”
高大河与贤鸺已将鹿肉烤好,并将酒钵分置于众人面前。美淠道:“永阳王可喜这山野之趣?”永阳王道:“芮内从小山中打猎捕鱼,祖父又擅制土酒,所以这山野之炊,反倒是吾家祖传之技。”美淠笑道:“如此甚好,就请永阳王入席。”永阳王应承一声,就与众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举杯豪饮。
忽又有家人来报,说道:“北将军徐至请见。”美淠道:“快快有请。”徐至将军与几名随从,在家人的引导下走进丛林。徐至道:“北将军徐至拜见太衍公。”美淠也欠身说道:“免礼免礼。快快请坐。”徐至将军又拜见了永阳王,然后分宾主坐下。永阳王道:“将军从朝中出来,不知京城今日是何等风光?”
徐至道:“甚么风光?太衍公不在,这朝中是贤人渐退,小人日进。”美淠道:“吾不在朝,你等理应奉劝陛下,多听谏于李让、刘高,勿让黄皓这类阉党奸巧专权才是。”徐至道:“一言难尽,末将先谢过太衍公相召。喝酒喝酒。”永阳王道:“将军嫉恶如仇,得罪了这等小人,祸不远矣”
徐至道:“吾将反贼神武之子武义困于保山,不想陛下连降三诏,召我回朝。”永阳王道:“这是为何?”徐至道:“回至京城,方知此乃圣上,听信黄皓之言,对吾存有疑心,执意所为也。”永阳王道:“不杀此人,朝廷何日才能安宁清平?”徐至道:“我也以此上书陛下,不想陛下反怪罪于我,不能容一宦者耶!”
美淠道:“将军手握朝廷半数兵马,倘为天子所疑,反不美矣。”徐至道:“故吾急急前来,思请太衍公教我保命之道。”美淠道:“河北太行,地极肥壮。将军何不奏知天子,前去屯田避祸?”永阳王道:“此计妙哉!这样徐将军既可屯得谷米,以助军实,又可在外掌控重兵。如此何人能够图之,宜早实行方是上策。”
徐至道:“谢太衍公金玉之言。明日还朝,吾便表奏圣上,求于太行深处屯田,以远祸事矣。”美淠道:“汝还可令周济防守寿阳城,罗含防守愁波城,刘武宁防守江下郡。再令姜服、刘佥,把守险关要隘。虽是太行种粮,却是韬光养晦,藏兵于民。如此将军方可无后顾之忧矣。”徐至道:“谢太衍公为吾设如此妙计。”
贤鸺向邈灵悄声言道:“此乃六五姐姐‘君子维有解’之言也,经美淠姐这一说,似乎其竟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就听美淠对永阳王和徐至将军又言道:“等把你等安顿好了,吾这里也遣散家丁,每人遗田十亩,此后吾便可安然告老还乡矣。”邈灵也悄声对贤鸺言道:“此也是六五姐姐所说‘有孚于小人’之言也。”永阳王、徐至,还有高大河及黄师爷,也忙起身拱手谢道:“谢太衍公为我等考虑万全之策。”
终于到了要离开太衍公府的一天了。一大早邈灵就打开了太衍公府的红色大木门,回头再看看汉白玉的立柱和两只庞大的镀金狮子,不由感叹道:“就要离开了,不知明日将在何处早餐?”
贤鸺道:“美淠姐一贯心高气盛,想不到跟她入阵后,却是一路奔波。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邈灵道:“停州。太衍公的封地。”贤鸺道:“不知道路上好走不好走?”邈灵道:“听说都是山道,大山之中,活得安稳。估摸着下第一场雪之前能赶到吧。”正说着,就见高大河带人出来打理马匹。
车队出发了。美淠与永阳王、徐至将军骑马沿桑阳河南岸向西进发。莘骐、邈灵、贤鸺远远地跟在后面。美淠今天身着绿色锦袍,鞍桥旁一张漆成黑色的强弓,斜插在弓袋上。高大河随身佩带断毫之剑护卫在身旁。一行人渐渐行至桑阳渡口,秋风打来,让远道而行的人们更加伤感。
美淠道:“古人送别,行至此处,都会折柳为念,我们今日也应不忘凑此雅趣才对。”众人都笑着折了些柳枝相送,美淠与众人登上渡船,永阳王芮内、北将军徐至在岸上挥手送行。船队沿着桑阳河支流无止河西行,美淠立于船头,见无止河堤岸黄水溢出,另有小民贪利,在河滩沙洲占耕为业,与水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