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惊讶

“卡梅莉亚好些了没？”

趁着队友们安慰彼得的空挡，乔治凑过来问搂着卡梅莉亚的苏珊，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卡梅莉亚的脸，小女孩把脸埋在苏珊的肩窝，浓密的浅褐色长发遮掩了她的耳朵和侧脸。

苏珊几乎没有动，她声音放得很轻，有些小心地不让声调提高：“她睡着了，你可以让格兰芬多们小声一些吗？谢谢了。”

乔治表情变得微妙了一下，脸上的泥浆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他直接转身钻进围着彼得的人圈，那边声音小了很多，还有人不时偷偷看卡梅莉亚和苏珊。

似乎有些尴尬。

庞弗雷夫人走过来让彼得好好休息，告诉其他人先出去，不要打扰病人。

球队走了，带着一身泥浆。

临出门的时候，双胞胎还是回头看了看，但马上就出去了。

庞弗雷夫人转身走到苏珊身边，示意她让卡梅莉亚睡下去。点点头，苏珊把卡梅莉亚放回床上的动作很轻。卡梅莉亚没有醒，睡得很沉。

“让她好好睡一会儿。没事的，苏珊。”庞弗雷夫人说，“我要去校长室一趟，你在这儿看着卡梅莉亚吧。”

“好的，庞弗雷夫人。”苏珊回答，坐在了病床边。

她的表情有些淡，还有些疲惫。她没有看着卡梅莉亚，目光落在前方一点，失了神。

卡梅莉亚偷偷眯起眼睛看到的就是苏珊那张出神的脸。

她可耻的装睡了。装睡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逃避，可是逃避的原因很奇怪，奇怪到卡梅莉亚现在不停地反省自己。可是已经装睡了，她只能继续装，希望能真的睡着。

就在刚才，她发现自己在羡慕，在羡慕那个被人围绕的黑发男生，这种令人厌恶的心情让她感到耻辱和羞愤。

但她实实在在的羡慕，羡慕彼得•波特可以自由飞行，羡慕彼得•波特被那么多人关心，羡慕彼得•波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羡慕彼得•波特没有被世界忘记——

就在醒来的那一刻，两相对比，即使她已经有了苏珊这样的朋友，可她还羡慕彼得身边围着许多人。这种心情让小女孩极度恐慌，她害怕会因为这种心情而变成很讨厌的人。

可是这种心情也没有人可以请教，说出去的话，多么羞耻。只能埋在心里，亲自剪除。

——苏珊知道了她这样丑陋的心情，也会讨厌她的吧。

夜里的时候，苏珊和赫敏、罗恩都离开了校医院，卡梅莉亚和彼得躺在病房里。第一次只有他们两人在场。

卡梅莉亚轻轻从床上爬起来，躺了一天也没睡着，反而全身酸痛僵硬。懊恼的皱了皱眉，卡梅莉亚穿上鞋子往彼得那边走，他已经睡着了。

她想起了布莱克，还有布莱克说的话，他说彼得是妈妈的教子。

彼得真的是她妈妈的教子吗？

“卡梅莉亚，你……”彼得突然出了声，把正在偷偷走向他的卡梅莉亚吓得浑身一僵。

黑发男生从病床上起来，对着她。借着微弱的光线，卡梅莉亚可以看到彼得脸上有些局促的表情。

彼得皱眉思索怎么开口，似乎想不出怎么开口，他有些丧气：“我——我是说，对不起，让你也受到摄魂怪袭击了……你好好休息吧。真的，很对不起。”说完，他动作很快的又翻身上床睡下了。

卡梅莉亚愣在原地。

彼得是想说什么？

卡梅莉亚不知道彼得的欲言又止是什么，她甚至觉得害怕和彼得目光相接，害怕彼得注意到她。

在这种纠结的心情里，她睡不着觉。

也许是因为接连下来的入院，也许是因为在夜里更加脆弱，也许是因为累了。

她就这样开始想爸爸。

非常想爸爸。

她很想回家在爸爸的身边，不去看外面的阳光灿烂，不去期望外面的风雨雷电。只有爸爸，回到她小时候只有爸爸的世界。

没有接触外界，就不会产生没有止境的企望。

这种懦弱的倦怠让她感到深深地可耻。

凌晨的时候，卡梅莉亚还是没有睡着，她爬起来写信。

『敬爱的卢平教授：

您身体好些了吗？我们都很想您快点回来。

昨天魁地奇球赛是格兰芬多对赫夫帕夫，因为摄魂怪突然出现袭击彼得•波特，所以赫夫帕夫赢了。大家都说第一次见到校长那么生气，我真感谢他，他保护了彼得，还有我。

我现在在校医院，觉得有点好笑，两个月前我也是因为摄魂怪而进了校医院。

教授，我很害怕。不仅是因为摄魂怪，教授，我居然对彼得学长产生可耻的羡慕，我真的很害怕。

真希望能快点见到您。

您的学生

卡梅莉亚』

卡梅莉亚选择的是卢平教授，她只选择了这个温和的教授求助。

这是一种极为微妙的心情。

写完以后，她仿佛什么都放下了似的，很快就进入了睡梦，睡得很好。

信是天亮之后庞弗雷夫人寄出去的。

接下来直到周末，卡梅莉亚和彼得都听庞弗雷夫人的话，乖乖留在校医院。彼得看上去很不开心，尽管他在朋友面前都使自己看上去没事。彼得收好了他的飞天扫帚碎片——据说是被打人柳毁了——他一定很难过，他的朋友也很担心他。

卡梅莉亚一直在观察他，敏锐地察觉到男孩子消沉的心情，但他一直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在尽力让别人不担心，在尽力表现出自己能够承担。

让她敬佩，也让她更加感到羞耻，她是怎么会纠结成那样的，她怎么就只看到彼得所拥有而她没有的地方。

“对不起，苏珊。”卡梅莉亚深感羞耻，再见到苏珊就直接道歉，把苏珊弄得发愣。

苏珊不说话，只是带着笑，看着她。

卡梅莉亚表情很纠结，蠕动了半天嘴唇，才猛地握起拳大声说道：“我——我会保护你的，苏珊！”憋出来这么一句已经让她脸色飘红，苏珊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脑袋。

卡梅莉亚羞愤地躲过苏珊的手，表情懊恼地捶床板，明明是想勇敢地告诉她昨天自己是多么可耻，可是——

卡梅莉亚真的是一个胆小鬼！

这时候从门口传来金妮的声音：“……卡梅莉亚，你精神真好，已经开始抽风了吗。”

卡梅莉亚顿时止住捶床的愚蠢行为，把脸埋在枕头里装鸵鸟。

如卡梅莉亚猜想的，金妮是来看彼得的，但她又凑到卡梅莉亚床边，轻轻戳了戳还在埋头作鸵鸟的卡梅莉亚，慢悠悠开口：“要吃蜂蜜糖吗？”

这个举止让卡梅莉亚傻了。

这代表什么？

卡梅莉亚最怕魔药，必须要糖果来压住苦味。这件事金妮只听过一次，是在他们闲聊的时候。

被金妮记在心上的这个认知让卡梅莉亚一阵受宠若惊，她抱着蜂蜜糖滚了一下午的床——期间探望的人都满头黑线。

有了金妮开头，后来双胞胎来看她就没有让卡梅莉亚多么激动，再后来还有格兰芬多和赫夫帕夫认识的人也来看过她，包括她尊敬的珀西。

卡梅莉亚直接哭了。

泪水泛滥似的淌在脸上，本来就还没有长开的小脸因为大哭显得更不好看了。像她这样不合群也不懂怎么和别人正常交流的人，她本来以为醒来时大家都在看着彼得是因为她不重要，她是无关紧要的，她也觉得被遗忘或排斥是理所应当的。但她显然错了。

金妮、珀西、双胞胎……甚至是专门陪彼得的赫敏和罗恩。他们并没有把她当做布景。还有格兰芬多和赫夫帕夫认识的那些可爱的人，他们并没有把她忘在脑后，甚至是关心她的，记着她的。

当然，苏珊是一直温柔地照顾她。

卡梅莉亚忍不住又想笑，明明看书都了解到对一个人的关心不是时时刻刻说出来，她之前纠结到失眠的心情多愚蠢呀。连最爱她最疼她的爸爸都不会随时说“宝宝，我爱你”，他只会在她每一个需要的时候，给她他所能给的一切。

那到底在为了什么去羡慕彼得，为了什么去纠结失眠，为了什么讨厌自己——

在明明被记着的现在，之前的所有心情都可笑可鄙。

只要被记得，只要记得一点就够了，卡梅莉亚的心并不大，这样就足够了。

“我、我、我、我——呜呜呜……谢……谢谢……”小女孩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因为哭泣而说不出话来，她感动得不能自已。

金妮深感丢脸。

双胞胎一人一句损她。

苏珊是最温柔的，轻轻摸了一摸卡梅莉亚的脑袋，微笑：“好乖好乖，好狗儿～”

卡梅莉亚呜咽着往珀西身上蹭：“他们不疼小学妹，都笑我……”

珀西对这种状况有些不知所措。

两天下来，卡梅莉亚也和彼得、赫敏以及金妮最小的哥哥罗恩说上了话。对着彼得，卡梅莉亚总觉得他有话要跟自己说，而且这个男孩子总是没一会儿就偷偷瞄她。

卡梅莉亚也有话想跟彼得说，所以也就总是偷偷瞄彼得。

这两小孩的诡异相处直到周末也没有突破，没有一个人透露想说的话。

苏珊问卡梅莉亚是不是喜欢上了彼得，这让卡梅莉亚浑身一震：“难道新的流言就要传开？”

“早就传开了。”苏珊轻轻说。

有了苏珊这句话，卡梅莉亚离开校医院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就很淡定了——大难不死的男孩因为格兰芬多一年级小姑娘，在球场上英雄救美，结果两人都住了院，真是太感人了！——又是个不靠谱的传闻。

只是流言，流言而已。

卡梅莉亚学着珀西的严肃表情穿行在走廊中，她要去图书馆找书看，用来治愈她被流言侵害的纯洁心灵。

“卡梅莉亚。”

男人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另一边传来，卡梅莉亚吃惊地转身，就看到卢平在房间门口。一时间她惊喜得愣住了。

卢平教授朝她笑了，并招手要她过去。卡梅莉亚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几乎是惊喜地欢呼一声，直接冲向了卢平教授然后扑到他怀里，没有察觉到卢平教授身子一僵，她紧紧搂着他，用委屈的嗓音撒娇：“教授，我好想你——”

她听见卢平教授轻轻地叹了气，他温暖的掌心摩挲着她的头顶，他没有说话，只是让她发泄完委屈、撒够了娇。

他对她是特别的，这是卡梅莉亚知道的事情，喜欢卢平教授的卡梅莉亚不讨厌这个事实。

卡梅莉亚是很胆小，但在他身上能找到真实的安全感和亲人的温暖。

等卡梅莉亚松开手，跟卢平教授钻进他办公室，这才见卢平教授病容更加明显了，似乎才刚刚从医院出来似的，眼下有阴影，比卡梅莉亚上次见他更瘦了。

卡梅莉亚说不上来的难受，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卢平教授正在给她找蜂蜜泡水喝——等他带着疑问回头，卡梅莉亚轻轻问：“教授，你怎么不多休息几天……”说着她咬了咬唇，因为拉住他袖子的时候，能感觉到袖口似乎松了一些，卡梅莉亚心里泛起了酸楚，这就应该是心疼了。

卢平教授闻言微微愣了愣，随即又微笑着摇摇头，他同样轻声说话，声音比她更低沉且成熟：“你知道，西弗勒斯代课也很辛苦。而且我也已经没有问题了。”他说完，又对她笑得更温柔了。

“现在怎么样，卡梅莉亚？——收到你的信我很惊讶，很抱歉，当时我没办法回信。”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