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家家主
古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随着年岁渐长，能让他感到意外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而这个年轻人，则是其中之一。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在对视。
过了片刻，老人终于再次开口了。
“你，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宁泉的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只要这话对方肯接下去，那就还有得谈，其次也能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小狐妖之所以能活着，就是因为有人在试图庇护。
除开故去的父母，也就只剩下这位作为古家家主的爷爷，看起来有这个能力跟动力了。
“古家是出了名的除妖世家，身为家族，孙女却是一个狐妖，这多少有点难堪吧？而且族人对此恐怕也有所看法，对吧？”
“你为何会觉得，我会在乎一个孽种的死活？”
老人漠然地问道。
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就像是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人。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老人的冷酷无情。
宁泉却无所谓地说道：“您要不把隔音手段解了，再说一遍？她在外边听着呢。”
“...”
古岑沉默了。
瞥了一眼房门，那印在窗纸上的影子，可以清晰地看出，那个被他关在门外的小丫头，就贴在门上试图偷听，为此他早就设下了隔音手段，这个屋子里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宁泉也没再试图揭穿这个老人，直截了当地说：“这种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有你的庇护，她活不到现在，更别说过得还不错。”
“那你来问我刚才那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古岑平静地问道。
他自然是知道，族人对他的这种行为颇有微词，也明白城里那些百姓对妖族的厌恶，以古琰目前的实力，一旦失去他的庇护，下场不言而喻。
但...他还在。
“我还活着。”
“可你老了。”
宁泉这回就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事实，淡定地说道：“古时有修士，欲求长生，入山林隐居，苦修而不得，坐化时不过一千余岁，就已经是世间罕见，这修炼的还是养生之法，您呢，练的是杀伐之术，过去也少不了争斗，如今贵庚？”
听到这话，古岑心里也不由得一阵郁结难解。
是的，他老了。
松开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坐到了桌子两旁的椅子上，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掰着手指算一下，我也活了快十甲子了。
世人常说，人是万物之灵长，万物生灵渴求而不得的灵智，凡人一生下来便有，哪怕天赋再差的人，一旦开始修行，进步速度也比那些苦熬百年，偶然开启灵智的妖物，要强上百倍，修炼到深处，便有通天彻地之能。
可是...可是...妖族能轻易活过上千年，而人呢，哪怕修为再深，也不过数百年，呵...”
快六百岁了吗？
宁泉在心里暗暗想到。
根据时间来推算，这位古家家主，少说也度过了大半个乱世，确实也是到了要入土的年纪。
看着这个深陷在椅子里，一改方才凌厉气势的老人。
他刚才甚至没察觉到，这个老人有多虚弱。
修士在死前，只要修为足够，完全可以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模样，直到快死时，才会迅速衰老腐朽。
“不过，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轻易信你，就错了。”
老人刚才低垂的眉眼抬了起来，波澜不惊的双瞳中，剑意凌冽，让他能感到一阵阵刺痛。
宁泉心中不由提起了些防备。
这股气势，也称得上是宗师了，这还是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如果是在全盛时期，恐怕还要更强。
古家，果然是有点东西的。
“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说，有朋友想让我见一见。”
老人那双锐利的眼睛审视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问题的答案。
但作为不良人，手上审过不知多少犯人，如今反过来也算是轻车熟路，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可以算是白费力气了。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古家，与您的孙女也只是萍水相逢，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宁泉也没藏着掖着，就如此实在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查案子是主要，刷个好感是次要。
老人又看了他片刻，大概是没从他坦然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可疑，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
“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能让她出言求我的人，绝对不是一个随便能遇见的人，你对她而言，应该相当重要。”
说到这，老人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地面，呢喃道：“也算是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过得真快啊...”
在旁边听着的宁泉，就有些疑惑了。
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相当重要，还情窦初开？
他瞥了一眼那五点好感度。
嘶...没错啊，是五点啊，我眼花了？
老人似乎误会了什么，但他没机会出言纠正，因为老人又问道：“但我不明白，她是妖，你是人，你为什么要帮她？”
“您呢？”
“我？”
古岑皱了一下眉头，很少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非但没回答他的问题，还笑眯眯地反问，但这也算不得冒犯。
“这还用说吗？她是我的孙女。”
“可在她看来，你跟她的关系，似乎没那么好。”
“是啊，因为我不常见她。”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老人说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
宁泉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害怕？一个宗师级别的人物，天下少有的强者，害怕一个没什么修为的小狐妖？这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老人显然也明白这句话的歧义，很自然地解释了起来：“她长得像她的母亲，但那双眼睛，很像她父亲，每次看见她，我都能想到她的父亲，想到他临死前看我的眼神...”
说到这，老人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看也不看，就甩手丢来一枚令牌。
“走吧，你现在是古家的门客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不做有损古家的事，也不伤害她...我说的是各种意义上的，那你就可以在古家自由活动，但是要让我发现你有问题...”
老人缓缓睁开双眼，平静地看了过来。
“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也很危险，但我还是有能力杀你，别的不多说了，我不擅长威胁人，希望你好自为之。”
宁泉看着手中的令牌，也不在意那番威胁。
开玩笑，在幻境里，谁怕死啊？
不过，现在加入了古家，倒是出乎意料的轻松，是时候该去看一看，这个古家到底有什么秘密了，顺带再刷个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