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杀！
嘀嗒，嘀嗒......
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夫赤裸的左臂滑下，于食指间凝珠而落，他胸膛微微起伏，昨日受创的狰狞伤口已被新的抓痕划过，交叉处翻出崭新的血肉。
他粗重的喘息声如锤蒙鼓在耳边，稀碎的布条挂在肩头腰间，与血肉粘合在一起。
眼见身边的赤目狼缓步褪去，他转过头望向春生，果然战局已定。
“一个人敢冲一支狼群斩狼首，够猛啊。”
刀夫啐了口血唾沫，浑浊的眼珠里仿佛蒙上一层血纱，昔日上千武夫从黑山口一路杀到如今黑山寨的开荒之战晃过心头。
浩浩荡荡的队伍，互不相识的武夫，漫山遍野的赤目狼，冲到最前面的不过两三人，寨主、壮石......
杀狼最多的铁肉境武夫可封百夫长，享一山之地，我倒也杀到了前头，独斩一狼首。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体验一番当年之勇，再见到如寨主、壮石那般骁勇之人定战局......
莎莎莎......
嘈杂声弥盖山野，吹散刀夫的思绪，他缓缓转回头来，嘴角牵起一抹凶恶的笑，本就灼热如烈火的胸膛间忽然迸发出滔天气势，声嘶力竭：“木匠，我积攒半生的财物全归你，求你也给我立块好碑！”
话音未落，林间一头又一头的赤目狼鱼贯而出，其中竟还有一头狼首，而本就退在百步外的独眼狼首嘶吼一声，踩着必杀的怒气朝他冲杀而来！
刀夫一人，手拖刀锋守在大路口，如树桩扎在洪流前，背后无人，却似有千军万马！
春生胸腔震荡，起步生风，目光如剑，竟在一念间生出助他杀狼的意志！
区区两百步不到的距离，撑片刻便可到！
“阿二阿三，木匠爷，救我！”
猛然间一声大喊打断春生的思绪，他凝眸望向一两客栈的方向，赫然看见一大堆赤目狼从后山绕出来，如蚂蚁趋附馒头一般咬向一两客栈！
其中威风正盛的一头狼首破开风浪，扑杀向甩着泪水狂奔的胖掌柜，俩不过铜皮境的小二悍然回防，持刀杀向那势不可挡的狼首！
而不远处，壮石夫人攥紧阿鸾的手拼尽全力奔跑，可却还落在胖掌柜后几步，离她们最近的一头赤目狼竟然是又一头从后山率先杀出来的狼首！
俩狼首，起码六十头赤目狼突袭，仿佛包饺子一般围杀一两客栈！
“壮石的血脉不能死，他于我有武功传承之恩！”
春生刹步急转，左腿在泥巴路上铲过一抹弯月弧，污浊的泥水溅射而起，刀锋猛扎在土中，借力止步，划转锋芒杀向客栈！
刀刃上凝聚若有若无的血色流光，若千溪归河！
“掌柜快跑！”
阿二大喝一声，欺身而上，全身冷汗沸腾昂扬，粗糙的大刀斩向张开血盆大口的狼首，却似刀片划过木桩，嵌进狼首右脸三分，仍挡不住攻势！
阿呲——
一条左臂高高抛起，血液喷洒如流！
砰！
断臂的阿二猛然被撞倒，强忍痛意拉回视线，便见阿三扎马步挡在高他三分的狼首前，一柄大刀卡住对方血淋淋的牙关，蛮熊般的双臂上青筋凸起！
咔嚓——
僵持不过半息，阿三手中强横的大刀崩碎在狼首的口中，刀片如镜破碎飞溅，他那蛮熊般的身躯也被扑倒而下，如兔伏于虎！
这不过转瞬间的一幕惊得阿二心血膨胀，神情僵愣！
唰——
一抹寒光遮眼，极致的杀意如消逝的星芒闪烁，自一道利落的身影划过视线，那凶威浩荡的狼首还龇着牙，整颗脑袋却被脖颈里涌出的热血冲飞！
劫后余生的阿二阿三瞳孔骤缩，瞪大双眼望向已经跨出五步远的春生，那斩狼如屠狗的背影仿佛千夫长降临！
“嗷——”
另一头身先士卒的狼首已经起身跃向阿鸾，那猩红的双眸中透着暴戾的杀机，嘴角拧出狂傲的笑意！
最庞大的黑山大营已经被王与诸将杀尽，黑山寨都屠灭，这边边角角的小楼小院也不过瓮中之物！
说是灭杀所有尚未逃出黑山的人族，其实也只是多吃几顿饭，那些最有嚼劲的都死了、逃了，这娇嫩娃子算小菜吗......
嗯？
凌空的瞬间，狼首心头忽有警钟炸响，一阵寒意倾天盖地，仿佛跨进修罗场！
它骨碌碌的眼珠子下意识转向恐惧的源头，目眦欲裂，眸颤若大鼓！
一刀斩狼首？！
不，不是刀，是术！
王不是已经全歼黑山大营吗，还有士逃出来？
难道是驻扎在黑山口的士反应过来了？这信息传递竟然如此快！
狼首心跳湍急，刹那间对上春生冷漠无言的视线，高举的长刀划过长空，仿佛已经将自己斩首，哪怕再坚韧的皮肉骨头也扛不住！
怕？
杀！
寻常的赤目狼可以逃，但狼首不行！
“嗷——”
狼首冷眸凝血，如猎鹰盯兔般锁住将吞于肚腹的阿鸾，寒风灌进口中，穿过尖牙缝隙，它脖颈处即将抹过的一线寒意挡不住心口翻涌的热血！
此刻春生慢它三步！
阿呲——
热血决堤，一颗硕大的狼头摔倒在地，春生提刀愣在狼尸前，目光所及，瞳孔微颤。
“娘，娘！娘——”
被甩倒在地的阿鸾茫然转身，眼见狼首的尖牙扣住娘的肩头一同倒在地上，慌乱间淌着泥爬回，雏鸟般的尖锐哭嚎声一阶高过一阶！
壮石夫人躺在泥里，沧桑的脸上竟还想挤出菊花般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颤颤巍巍的双手捧起阿鸾的泪脸拉到嘴边，干瘪的白唇里挤出几丝低语，好像洋葱水滴在阿鸾的眼睛里，泪珠滚滚。
“嗷嗷嗷......”
已经冲杀到客栈五十步内的赤目狼们忽然看见自己的首领皆死于一人刀下，脚步忽然软下，停在无形的修罗领域外，低嚎似蚊虫交耳。
欲退不退！
直到另一边还在围杀刀夫的两头狼首嚎啸以令群狼！
万般思绪凝成一字——杀！
“嗷——”
“嗷——”
密密麻麻的赤目狼悍不畏死，如一头又一头出笼恶犬，再次围杀向包括春生在内的所有人！
“呼......”
春生深深吸进一口冷气，冰凉凉的眸子缓缓从壮石夫人的身上抬起，杀意如结霜般凝固，握在刀柄上的十指却灼热似炭火。
笼罩整个一两客栈地界的杀气凝聚于锋刃，斩尽赤目狼的意志点燃他满胸的不畅之气，终究凝成一声怒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