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起风了

第二节

起风了

（一）

那是老家门口的一棵大榕树，在还没被铲除的时候见过几次。亲眼目睹它被一个巨大的挖掘机连根拔起的时候是小学五年级。或许是因为那时刚上完写作课思绪还在散发着，就一下怀念起曾经它在这儿遮风挡雨的时候。此刻轰然倒下的声响并没有很巨大，只是树尖上的嫩叶终于有机会在此刻短暂的亲抚一下一直默默滋养着它的大地。

一旁的伐木工人面无表情的用电锯分割着依附在旁边的“盘根错节”，一下就散落满地。没过一会儿，就被开来的一辆清运车一次就给运走了。痕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就像它从未在这儿扎过根一样。或许此刻只剩下那被警戒线围起来的深陷下去的泥坑来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紧接着一棵接着一棵，直至这条路上的所有树木都被清理完毕。再后来，地面如愿以偿的向外拓宽了，每三米的距离都安置有供人休息的座椅，公交站台也顺道修建完善好了。取而代之的那个泥坑变成了小花圃，也算是得到了一种延续。

感觉属于那时的记忆，随着大榕树被铲除，也顺势模糊了不少。本就还是不怎么记事的年龄，这下连记忆载体都被突然清空了，自然一下子就觉得空落落的，就像此刻眼前无比宽阔的道路一样，就感觉少了些什么，但又细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

直至一周后。

在市政院里的参观区游览时，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是风的声音，是树叶的声音，是曾经记忆里最深处的声音。

原来被砍伐的大树并没有被丢弃，而是移植到了这里。那些小枝干也被栽种在了这棵树的周围。

原来我的童年是这么在被小心的保护着，并没有被随意砍伐丢弃。之前冒出的一些感伤，在这儿，全部化成了重见曾经时光的喜悦之情。我的载体还在这儿，而且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也不远，想必起风时，定能听见这“沙沙”的风吹树叶声。

心里一下也宽慰了不少。

（二）

那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赶早课，早上匆匆忙忙的洗漱完毕，拿上课本就向外面冲去，再不跑快点，准是又要迟到了，我可没那么多的操行分给他扣了。

不知为何，那天早晨越是匆忙反而越是关注周围的景象。在之前经常走过的那一段路旁，本想只是寻常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却无意间看到眼前这棵树梢上不知何时筑起了一个鸟巢。

但我敢保证的是，前几天是没有的，或许也不敢如此保证。或许就是在那披星戴月赶路的那几晚筑起的呢。也许是吧。

上完课后，来到这棵树下，细看才发现，上面所剩的树叶并不多了，但现在也并不是树叶飘落的季节。那个巢筑在一个分支上，视觉上感觉似乎摇摇欲坠，像是有一半都是悬空，让我不禁为它的稳固性捏把汗。

我也不知道我那天早晨为何无意间看到这个鸟巢为让我如此兴奋，这样的欣喜。像是见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稀奇物件。

可能这就是生活给予我的不经意间的小惊喜。

那为什么会这么欢呼雀跃呢？或许是因为在这枯燥“一成不变”的生活里，突然有了那么一些新鲜的血液参与进来，与昨天有了那么一些些的不同，与之前有了那么一些些新的感受。

希望明天早晨“痴迷”奔波的我能想起再看一眼那个鸟巢，当然不是看它是否还在那里，而是看看它的周围是否又多了些什么新奇的东西，或许一切都照旧，但肯定也会比昨天多那么一点东西，比如明天的它就比今天多经受住了一晚的考验。

也希望来年春天，能在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里看到这个鸟巢。

那时一定会有新的故事。

（三）

夏天的枝叶似乎并没有春天时发展的迅速，但好在也能看到一点一点的生长。但今年的夏比我想象中时间上要来的早一点，感觉一下气温就升高了，一点缓冲都没有。

知了也早早的在树枝上叫着夏，之前匆忙路过的时候听到过几声。白天的时间也渐渐变长了起来，与它遇见的时间也渐渐近了起来。

是的，现在只需等班主任进来“唠叨”几句，和嘱咐几点安全注意事项，我们就可以立马冲出校门，拥抱期盼已久的自由了。

当然黑板上的作业在我们此刻的眼里也显得格外的温柔。

全是按照分数划分的作业。

除了几科要全做之外，其余的只需完成正常的一本暑假作业即可。所以这个暑假留给我的空闲时间应该还蛮多的，可以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担心被上课铃打断。

这样的时光于当时的我而言，已经是很开心了，就是能少些作业，想想，那时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在跑回家的路上，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因为老家的街道旁都栽满了树，间隔都没有很远，只有两三米的距离，所以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是一阵接着一阵的。

或许是风都感受到了我的喜悦，所以告诉了树，树也用它的方式回应了我。

我也我的方式回应着树，用我一直向前奔跑的步伐。

现在想想，那是童年的我感受到的最惬意的，最毫无顾虑，最肆意奔跑的时光，在风的陪伴下，在树的支撑下，在花的注视下，在光的照耀下。

（四）

如今在外工作久了，也只有过年的时间才能回到老家去。

不知老家现在是否还是我记忆里的模样，是变得更加繁华，更加快速高效，还是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在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我希望它能越来越好。就像它之前希望我越跑越快一样。

可是如今糟糕的是它在我记忆的模样已经在慢慢模糊了。

尤其是那几棵榕树，我怕，我怕忘记它本来的样子，也怕忘记它之前的样子，更害怕忘记它未来奋力向上，努力长出新枝干的样子。

但好在我上次去的时候，听到了风吹树叶的声音。

（五）

起风了。

有风吹醒树叶的声音；

有风翻动课本的声音；

有风催促时间的声音；

也有你叫醒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