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引贼入翁
“他怎生说来？要我等屈膝投降？“
王二从初时的慌乱中渐渐稳住了心神。
眼见对方不过百人出城摆开阵势，他满眼疑虑地望向身旁的种光道。
种光道一边安抚着躁动的马匹，一边微笑答道：
“将军，王嘉胤临行前曾言，宜君城内最多不过两千守军，想来多半已布防于东城墙，西面城墙估摸只有寥寥数百守军。看这阵仗，他们似是未将我等兄弟放在眼里。”
“哈哈，正合我意，我等八百壮士身经百战，岂会惧怕区区百人？看来这宜君城的头功非吾王二莫属矣，此乃天赐良机也。”
种光道则眉头微皱，关切地提醒道：
“将军，还需谨慎行事，若敌有诈，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二挥舞着马鞭，指向城门口那严阵以待的百余名官兵，轻蔑出声：
“军师放心，我们先试探一番，不必冒进。若真有陷阱，这些人也想拦住我们，未免太过小觑我等了。”
种光道本欲再次劝诫，但见王二猛地挥动手臂，声音洪亮地呼喊：
“兄弟们，眼前就是宜君县城！不要被这区区阵仗所迷惑。本将军已探得实情，西门守军不过百人，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鼓作气，这头功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兄弟们，你们想不想要城中的美人儿？”
“想！”
王二环视着激昂的部下，看着他们的斗志被点燃，继续激励：
“你们想不想要城内的金银财宝？想不想要那满桌的酒肉？”
“想！”
“既然想要，那就跟着我，一起杀进城去，杀官兵，均分粮！”
“杀官兵，均分粮！”
在一阵如雷贯耳的呼应声中，王二挺剑直指城门，厉声喝道：
“冲锋！”
卢象升站在城楼上，冷眼注视着乱哄哄冲来的叛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没有说一句话。
城门处指挥作战的把总，紧张地看着迅速接近的叛军，口中默数着距离：
“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把总突然下令后撤。
那百余名官兵匆忙转身，向着城门方向撤退。
王二见到这一幕，兴奋不已，高呼道：
“狗官兵怕了，狗官兵怕了，冲啊，冲啊……！”
种光道看着那些已经完全隐没在黑暗的官兵，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此时的王二已经被胜欲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无法劝阻。
种光道只能勒紧缰绳，放慢马速，落在王二身后不远处。
众人一路畅通无阻冲入瓮城，那百余名官兵却已不见踪影。
此时前门紧闭，瓮门大开。
王二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城垛与箭楼，一时间不知所措。
瓮城虽然不大，但已经足以包围冲在最前面的三四百人。
突然，一声喊杀声响彻夜空。
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城垛突然火光大亮，紧接着便是枪声大作，不到片刻便传出了阵阵惨叫声。
王二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中计，急忙调转马头，慌忙喊道：
“撤，快撤！”
话音刚落，门外还未进城的叛军突然拼命地往瓮城内涌动。
王二坐在马上望向城门，只见瓮城的城门不知何时已被十几辆战车牢牢堵死。
这些战车的盾板炮口大开，黑洞洞的佛郎机大炮已经伸出头来。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发炮弹轰向密集的人群。
紧随其后，又有几发炮弹轰隆出膛，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尘土。
叛军被炮弹砸中的场景极为凄惨，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血肉横飞，尘土飞扬。
叛军们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四处逃窜，试图寻找掩体躲避猛烈的炮火攻击。
王二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试图组织反击。
只是随着更多的炮弹落下，整个瓮城变成了人间炼狱。
种光道在混乱中寻找着王二的身影，高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在这不大的瓮城内，到处都是惨叫和慌乱奔跑的叛军。
哪里还能找到王二的身影，种光道一时心急如焚。
城楼上，卢象升手扶墙垛，凝视着下方凄惨的一幕，微微摇了摇头。
一名亲兵悄声问道：
“大人，是不是该劝降了？”
卢象升抬头看向天边的明月，但那明月被飘散的硝烟遮蔽了光芒。
随即咬了咬牙，坚定道：
“还不够。”
亲兵听到命令后立即传令下去。
城垛上的火铳手已经完成了装填，蓄势待发。
随着一声令下，“嘭嘭嘭”，一阵烟雾再次升腾而起，惨叫声又一次盖过了混乱的呼喊。
紧接着又是一发炮响，预示着门洞那边的炮手已经装填完毕。
随之而来又是一阵震天的轰鸣，瓮城再一次变成了人间炼狱。
王二满身血污地躲在他那已经被炸死的战马身后，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两轮攻击下来，原本八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
而这剩下的人中还有不少身负重伤。
他想要发起反击，却又害怕站起身会成为城墙上火铳手的目标。
正当王二陷入绝望之际，一声高呼从城楼上传来：
“尔等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杀无赦。”
随着王二的呐喊，城墙上守军亦齐声呼应。
那瓮城中早已斗志全无的叛军，纷纷抛下手中的兵刃，跪地投降，高举双手。
王二愣愣地注视着这一切，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皇帝梦，我的江山梦，都完了……！”
“哥哥，哥哥。”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机械地转头望去，只见种光道捂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正急切地叫着自己。
王二呆滞的看着种光道，随即抓起一把刀，向自己的脖颈挥去。
千钧一发之际，种光道眼疾手快，一把拦下了王二的手臂：
“哥哥，听我一言，朝廷尚未将我们赶尽杀绝，分明是有意招安。你若就此一死，岂不是正中了朝廷的下怀？他日我们若有翻身之日，再起事端，也比这样白白送了性命要强上百倍。”
“哥哥，如今朝廷在辽东战事吃紧，对我等只会采取安抚之策。你是首义之士，即便是为了安抚天下义军，那皇帝小儿也不敢轻易对你下手。哥哥慎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