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转山门
苍清道院。
庭院深处，秋意渐浓。
落叶无声飘零，如同细碎的金雨，悄然铺满了青石小径。
顾言与李恒相对而坐。
石桌上茶香氤氲，梁蕊素手抚筝，空灵的琴音流淌，洗涤着尘世的喧嚣。
气氛悠然静谧。
李恒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放下时，眼中带着未散的惊异与感慨。
“师兄，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重逢了。”
“接到张师兄的传讯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还以为是他弄错了……如今亲眼见到，方知是我眼界窄了。”
顾言闻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端起茶杯，动作不疾不徐。
“世事变幻，谁又能尽数预料。”
他语调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事。
离开齐云城后，张酒确实给他传过信，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他的状况。
通过那些语焉不详的信件，顾言也大致拼凑出了他离开后的图景。
鬼家兄弟反杀了半步筑基的周枯泽？
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其中的水，深不可测。
顾言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抹除万元弘时，是否留下了难以察觉的痕迹。
李恒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师弟我如今才炼气七层，还在苦苦挣扎。”
“师兄你却已然顿悟，凝练出那传说中的苍剑真元，当真是天道酬勤，令人敬佩！”
李恒的目光灼热，充满了真切的羡慕与敬仰。
“传闻中，太初门内或有前辈修成过此等真元，但在咱们三大道院，师兄你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仅仅凭借苍剑道人留下的些许线索，便能逆推出这等神妙法门，师兄的大毅力、大智慧，师弟我……心服口服！”
这的确是实话。
对于自己修成苍剑真元之事，顾言返回道院后，并未刻意隐瞒。
思虑再三，他选择了公开。
原因很简单，利大于弊。
他深知自己伪灵根的资质是最大的短板，即便悟出特殊真元，距离筑基仍有漫漫长路。
这样的自己，还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引来不必要的暗杀和针对。
反之，适当地展露锋芒，不仅能震慑宵小，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更能引起道院高层的重视，换取实实在在的好处与资源倾斜。
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李恒继续感慨道：“道院里，并非只有师兄一人想走这条路。”
“大师兄杨波，还有丹房长老的弟子陈若虚，他们都想依靠功法顿悟，凝练特殊真元。”
“可惜，至今无一人功成。”
“杨师兄修炼的还是难度相对较低的《青云流风诀》，可距离炼出青云真元，依旧遥遥无期。”
“至于那陈若虚……”李恒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以为然，“更是异想天开，竟也妄图参悟苍剑道人留下的秘术……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苍清道院内，真正能称得上无暇筑基功法的，严格来说只有三门。
顾言一边慢条斯理地为李恒续上茶水，一边摇头轻笑。
“师弟谬赞了。”
“《苍清一气诀》乃太初祖师亲传，博大精深。”
“苍剑祖师能在此基础上，悟出以剑气凝练真元、藏纳己身的法门，另辟蹊径，这才是真正的惊才绝艳。”
“我，不过是侥幸循着祖师开辟的道路，摸索前行罢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说其中有几分机缘巧合，或许不假。但若论大智慧，实不敢当。”
“若论大毅力么……”顾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或许，还能勉强算得上。”
他心中明镜似的。
若没有残玉空间内无数次的模拟推演，替他承受了九成九的风险，他根本不可能抓住那一线灵光。
“哦？那师兄能否稍微透露一二，这其中究竟有何等艰辛？”
李恒眼中充满了好奇，身体微微前倾。
顾言端起茶杯，闻着清冽的茶香，沉吟片刻。
“此中凶险，难以言表。”
他缓缓道：“你只需明白一点，苍剑祖师当年不将此法广传，并非敝帚自珍。”
“而是此法……太过霸道，太过危险。”
“修炼过程中，稍有不慎，便是剑气反噬，穿肠破肚，乃至真元失控，爆体而亡！”
顾言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即便是借助残玉推演，他都经历了数次“身死道消”的模拟，那种神魂撕裂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
旁人若无此等依仗，仅凭自身摸索，其失败的代价，几乎是毁灭性的。
容错率，低到令人发指。
“对了师兄，”李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茶杯，“你不在的这段时日，藏书阁的蔺长老，可时常念叨你呢。”
“前些天我过去借阅典籍，正好碰到他老人家，他还屡次提起你，赞你是在藏书阁待得最久、也最为勤勉的弟子，还说你的法术天赋，在同辈中也是顶尖的。”
顾言闻言，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嗯，说起来，我近日也正打算再去藏书阁一趟。”
“一来是拜访一下蔺长老，二来，也想借阅些关于符箓之道的典籍，以及一些记载古事的杂书。”
“符箓道书？”李恒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师兄莫非……打算研习制符之术？”
他可是知道，制符一道入门极难，不仅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更需要相当的天赋，方能有所小成。
“不错。”
顾言坦然承认。
“我这灵根资质，你也清楚，拖累了修行进度。”
“日后修炼所需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多，灵石缺口极大。”
“未雨绸缪，学一门手艺傍身，总归是好的。我以前便已经参悟过符道，日后若能成为符师，以此谋生，也能缓解不少压力。”
这话半真半假。
斩杀万元弘后，他暂时不缺灵石，但目光早已放得更远。
筑基之后，修行所需资源更是海量，单靠宗门供给，远远不够。
更何况，他心中还有一个隐秘的念头。
残玉既然能推演功法，那是否……也能推演符箓的绘制之法？
若真能如此，那他的优势将是巨大的。
符师的地位，在修仙界中，可是丝毫不逊于炼丹师和炼器师。
李恒听完，不由得失笑。
“师兄真会说笑。”
“你如今已凝练苍剑真元，筑基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道院岂会吝啬资源？”
“以你的潜力和展露的天赋，道院必会大力扶持！”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表情。
“说起来，师兄你这修行路子，最近似乎还有人想效仿呢！”
“哦？”顾言眉梢微挑，来了兴趣，“有趣，说来听听。”
他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茶水温润，齿颊留香。
“师兄你呀，真是除了修炼，什么都不关心！”李恒打趣道。
“那人，是澜海道院新近收入门墙的一名弟子。”
“据传闻，那弟子天生一种名为‘玄水剑体’的特殊体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门苍剑道人当年在外游历时留下的‘剑气化身’之术的残缺传承。”
“只是那门化身秘术，似乎需要‘苍清之气’作为引子和根基，方能修炼至大成。”
“所以啊，前段时间，澜海道院的长老亲自带那弟子前来，想让我们道院传授《苍清一气诀》。”
顾言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剑气化身之术？
苍剑道人所留？
他的心头猛地一跳。
自己既然已经走上了苍剑道人的路子，虽然不必完全照搬，但若能得到这位元婴大能留下的其他秘术作为参考，无疑能少走许多弯路。
尤其是这“剑气化身”之术，听起来便极为不凡。
若是能得到……
顾言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渴望。
李恒浑然未觉，继续说道：“这怎么可能？《苍清一气诀》乃我道院立派根基的核心功法，岂能轻易外传？”
“所以，掌院师伯当时便一口回绝了。”
“不过，那澜海道院似乎仍未死心，听说他们明年还会再来尝试交涉。”
顾言放下茶杯，状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我们苍清、澜海、还有焚山，这三大道院，不都是太初门的下院么？难道彼此之间，关系并不和睦？”
“唉，师兄有所不知。”
李恒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表面上，自然是同气连枝，共奉太初。”
“但实际上，太初门内部派系林立，竞争本就激烈无比，下面这三大道院，自然也是各有算盘，明争暗斗从未停歇。”
“更何况，每隔数年，太初门开山收徒，主要便是从我们三大道院中选拔资质出众的弟子。”
“名额极其有限，你说这竞争能不激烈吗？”
“掌院师伯当年也是从道院一步步走到太初门，更是在那里成就了金丹大道，他老人家自然深谙此中道理。”
李恒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太初门的憧憬与向往。
“毕竟……只有进入太初门，才算是真正踏上了通天大道，拥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啊！”
……
待李恒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庭院内，只剩下顾言与梁蕊。
琴音不知何时已停歇。
顾言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梁蕊，目光温和了些许。
“阿蕊，之前给你的那本音律功法，修行起来感觉如何？可还顺畅？”
梁蕊闻言，停下手中流淌的琴音，展颜笑道：“确是助益良多。往昔皆是自行摸索，步履维艰，而今却似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顾言听罢，呵呵笑道：“甚好甚好，难怪我觉你琴音愈发悦耳动听，原来是修为又有精进。”
他心中暗想，自己这位婢女虽灵根平平，但在音律之道上却天赋异禀。
听闻六大宗门之一的天音琴门，对灵根并无严苛要求。
梁蕊自是不知顾言心中所想，被夸赞后，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红晕，有些娇羞地埋下头去。
“害，这小妮子……”
顾言见状，轻声一笑。
他虽知晓梁蕊对自己心存情愫，但心中却无半点波澜。
对他而言，儿女情长皆非所愿，唯愿修仙问道，追求长生久视之境。
顾言听罢，呵呵笑道：“甚好甚好，难怪我觉你琴音愈发悦耳动听，原来是修为又有精进。”
他心中暗想，自己这位婢女虽灵根平平，但在音律之道上却天赋异禀。
听闻六大宗门之一的天音琴门，对灵根并无严苛要求，或许稍加栽培，她亦能有所成就。
梁蕊自是不知顾言心中所想，被夸赞后，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红晕，有些娇羞地埋下头去。
“害，这小妮子……”
顾言见状，轻声一笑。
他虽知晓梁蕊对自己心存情愫，但心中却无半点波澜。
对他而言，儿女情长皆非所愿，唯愿修仙问道，追求长生久视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