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事后
星星……死去了？
宁川听到影神似是感慨似是长叹的话，一种莫名的心情顿时涌上心头，他看着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宛如一片砂砾一般向着大地坠落的碎片，转过头，朝着影神开口说道：
“你知道星星是什么——你知道，即使是在你所描述的那个属于魔法的时代，天空中也没有‘星星’，只有着一个个的位面。”
听到宁川的话，影神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半是瞭望着窗外，半是感慨的开口说道：
“啊……您在吃惊这个吗？没想到您连这件事情也忘记了。”
“我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的人并不清楚这些位面的本质，就算是当时的我们也并不清楚他们其实是一颗颗……物质构成的球体，当时在法师塔之中更加流行的是另外几种学说。”
说到这里，影神停顿了一下：“毕竟，虚空之中漂浮着的位面即使在破碎之后也不会坠入现实世界，在现实只能看见它的熄灭。我们无法看到星辰破碎的一幕——直到那次登上列车，我们才目睹了星星的死亡。”
“在列车上看到的？”宁川注意到了影神话中的关键词。
“是啊，在列车上看到的。”影神缓缓的开口：“您当时就站在您现在站着的地方，告诉我们……”
“又有一块旧世界解脱了。”
……
宁川再度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壁炉旁的火焰逐渐熄灭，而窗外的天色也开始泛白——天空已经逐渐亮了起来，他在列车上不知不觉之间度过了一个夜晚。
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宁川推开自己面前的几扇窗户，让外面稍微有些冰冷的空气向着室内流动。冰冷但清新的空气涌入他的鼻腔，让他之前阴郁的心情好了一些。
又有一块旧世界解脱了——直至现在，他依旧有些在意影神之前和自己说的那句话之中的含义，那或许和之前影神所提及的“真正的末日”有着密切的关联。
就在宁川凝望着窗外的同时，一边的房门传来了被打开的声音。伊莎披散着自己的头发，睡眼惺忪的赤足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就像是没有感觉到地上的冰凉一般。
“早上好，老师。”伊莎刚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窗前的宁川，于是下意识的开口朝着自己面前的宁川打着招呼：“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说罢，她还向着前方走了两步，睁大了眼睛从斜下方看向了宁川：“您似乎……有些心事？”
“我？我确实有些心烦的事情。”宁川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开口朝着自己身侧的伊莎说道：“伊莎，这么早就起来了？”
现在天才刚刚亮起，教堂的钟声也才刚刚回荡，宁川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刚刚早上六点。
这个世界的白天和黑夜也各是十二小时，早晚的六点是昼夜轮换的时刻。
“啊……我有些睡不着。”伊莎点头：“刚睡下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有些疲劳，但是却越来越清醒……我在王室和圣堂的时候，每次这个时候起床都需要别人喊我，但我这次醒的却很早。”
说到这里，伊莎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
“我记得影神先生说的话……这好像是我向完整的神话生物转化的证明？”
宁川轻轻的叹了口气。
没错，这确实是向着完整的神话生物转化的证明，开始摒弃肉体所需的一切欲望，将自己的灵魂纯化——这是各个教派、各个势力对于成为“传奇”所需的前置的相同描述。
但是倘若一个人忽然领受了“神眷”，被转化成了神话生物呢？
在失去了身体之中各种激素和感官的情况下，这一切都会被动的发生。
摒弃肉体的欲望，纯化灵魂的杂质。这个过程会在一个人被忽然转化成了神话生物之后开始迅速的、激烈的推进，伊莎是这样，宁川也是这样，甚至宁川在从莫特城离开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转变。
似乎是「列车长」所拥有的力量朝远超一般的神话生物，他的转化速度要远远的快过被自己赐福的伊莎。
“对，但我建议你依旧需要保持作为人类时的习惯，这样才能让你在失去了人类的身体之后依旧保持对自己的认知。”宁川认真的低下头看着伊莎，朝着她说道：“这不仅仅是作为列车长的提醒，也是作为你的老师要给你的忠告。”
伊莎和宁川对视了两秒，然后才温顺的点头应答：“我明白了，老师。”
“那么，你去刷刷牙、洗洗脸——你已经走出王宫了，也得学着自己生活。”宁川指挥着伊莎去做她在以前从未亲身实践过的事情，一边转过身向着厨房的位置走了过去：
“昨天买了一些食物，我去烤些面包，做点煎蛋。等会吃完早餐再出去。”
宁川走到厨房，用略微有些生疏的手法做起了早饭——他常年卧病在床，对这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经验。旁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看样子，伊莎在笨拙的尝试给自己处理卫生问题。
不过，即使是厨艺再差的人只是烤片面包、煎两个蛋的话也不会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料理——好消息是这栋房子之中有的虽然不是那么现代化，但是也依旧算得上方便的厨具。
坏消息是伊莎没能认出他做的东西是煎蛋。
“意外，有些意外……”宁川坐在桌前，神色略微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面前褐色的片状物：“咳咳，就当今天的早餐只有面包吧。”
看着伊莎看着自己面露难色的表情，宁川黑着脸将自己盘子里的煎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嗯，挺酥脆的，就是有些硌牙。
“啊……”看着宁川叉走自己盘子里的煎蛋，伊莎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了一样：“我只是有些吃惊，我没想到老师您……也会有这么不擅长的事情。”
“这面包烤的不是挺好的？”宁川看着餐盘里用老式面包机烤出的黄油面包片，大手一挥：“下次还是出去吃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一边说着，宁川一边站起身，将伊莎身前的餐盘给收了起来。伊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着在厨房之中快速的清理完餐盘的宁川，开口问道：
“那我准备出去了，老师？”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就像是渴望得到父母答应自己的请求的孩子。
“出去吧，晚上天黑之前回来，遇到事情的时候记得呼唤我的名字。”宁川轻轻的点了点头：“正好，我也得出去一趟。”
“老师，您要去哪？”伊莎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我随便走走，看看这座城市。”宁川随口答道，套上大衣，和伊莎一起走出了家门。
走出房门，宁川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纷纷扬扬的细腻雪花从天上飘然而下，径直的穿透了他的身体，就像是他此时并不存在于这里一般。
宁川散着步，朝着第五城区走了过去。在穿过了几条街道之后，他感觉天上撒下的雪花也开始逐渐变得大了起来，周围的白色也逐渐的增多。
他正在静静的看着这座城市。
即使是在没有工厂的第三、第四城区，周围也处处可见机械改造的影子，喷着蒸汽的管道在周围的墙壁上密布着；越向外走，周围的建筑物就越拥挤、蒸汽管道的数量就越多。
齿轮在蒸汽管道之间平静的运转着，即使有几个齿轮发生了短暂的故障，也会很快被其他的机械矫正。
蒸汽管道喷出的热气融化了快要滴落到蒸汽管道和齿轮上的雪花，让他们化作滴滴水渍落到了收集水源的街边水槽之中。
在径直穿过了一道正在仔细检查着过往行人身上所携带的东西的城墙之后，周围的建筑物顿时再次变得拥挤了起来。
宁川只是走了几步，就觉得周围的管道和机械装置数量开始再度激增。
在建筑物构成的狭窄小巷中间，几乎只是抬起头就能看到纵横交错的管道和线路在头顶勾勒出了一层层的“巢穴”。水珠从上面滴落，和地上的泥泞融成一片。
他的脚步稍作停顿，很快就转向了另一边。沿着大道走去，警卫厅的轮廓顿时呈现在了他的面前。此时的警卫厅旁边汇聚着大量的人群，一个个孩子被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员们领了出来，在经过缜密的辨认之后才交给了他们的父母。
一些找回了自己孩子的人激动的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一些没有找到自己孩子的人则是激动的和警员说着什么，有的则是面对着无奈的解释着的警员嚎啕大哭。
不管是孩子的父母还是这些警员都知道——那些失踪的孩子不管是去了哪里，就都找不回来了。
看着这幅景象，宁川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身体维持着半透明的状态在那里站了许久。看着大部分的孩子都被自己的家人带走了之后，才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走了过去。
在穿过了第四城区和第五城区的城墙之后，他的半透明的身体才逐渐向真实转化，因为身上有着规则来进行掩饰，因此没有人对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感到惊奇。
他径直的向着在旁边等待着客人乘车的车夫走了过去，开口对着马车车夫说道：
“去圣格林街78号。”
圣格林街78号是他租下的那间屋子的地址。
“哦，好嘞。”
眼看着来了一个大单，车夫熟稔的驾着车朝着宁川报出的位置行驶过去。
相比于四五城区之间对于往来人员的审查，三四城区之间并没有类似的城墙——这是因为第五城区之中就已经有着一部分工厂存在、也有着大量混乱的帮派。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为了维持第四城区的治安，审查力度自然要强。
车夫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宁川一眼，尝试给自己和这位穿着不凡的客人之间找找话题：“看接到您的位置，您是从第五城区过来的？您这样的人物平时也去第五区吗？”
“正好去第五区处理一些事情。”宁川微笑的朝着车夫说道：“怎么了，这样的事情很少见吗？”
“哦，当然。”车夫一边驾着马，一边朝着宁川说道：“这当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第五区的治安相比于前几个城区来说要差的不少……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老爷不走危险的路嘛！”
“谬赞了，我可算不上老爷。”宁川笑着回应道：“我只是在这座城市短住一段时间——不过这座城市可真算奇妙，在外面可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嘿，可不是吗……”
在健谈的车夫孜孜不倦的找着话题的过程之中，枯燥的乘车时间很快就被消磨殆尽。在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之后，宁川给车夫结清了车费并且给了一些小费之后，便在车夫满脸的笑容之中走下的马车。
走到门前，就在他准备拧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在门前的邮箱之中插着一张被完整封好的信件。
这个信件的信封很简约，只是一片纯白。信封的中间则是被压上了火漆来进行封口，在已经凝固的火漆之上有着一个齿轮和扳手相交错的圆形徽记——这是帕森利戈机械学院的通用章。
谁找我？抱着些许的疑惑，宁川将信封翻了过来，看着上面的落款：
——帕森利戈机械学院，机械学教授，费奥多尔·理查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