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牛肉
“安我的心？”
对方的话，李象嗤之以鼻。
心中却一时弄不清侯君集的目的。
他怎敢出现在这里？
是自投罗网，还是深入虎穴。
是怀揣阴谋诡计，有备而来，还是外面布下伏兵，以身做饵，引他出去？
“说吧，既然百般寻我，如今寻到了，你想做什么？”李象冷冷道。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侯君集激动不已。
他脸色涨红，双手握拳，大步来到李象面前，这几步走的用力极了，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双手一抱，轰然下拜：“君集往日与郡王为敌，自不量力，今得天谴，幡然醒悟，愿弃暗投明，为门下走狗，为郡王驱使。”
侯君集躬身敛容：“望郡王不计前嫌，收君集于门下。”
“......”饶是李象预料过任何情况，甚至想过侯君集穷凶极恶，找他拼命，也决计想不到眼前的情景。
他张大嘴巴，震惊当场。
若不是眼前之人确确实实是侯君集，他几乎以为侯君集是被人夺舍了。
就在几日前，侯君集还恨不得自己死，如今竟对他俯首帖耳。
一前一后，反差之大，何止云泥之别。
这让李象如何能信，如何敢信。
一时间，李象神色变幻，阴晴不定。
他在战场上也从未握刀的手，此刻放在了刀柄上，心中有一个念头，干脆一刀劈死侯君集，让一切阴谋化为乌有。
李象不喜欢掌握不了的情况。
意外往往意味着被动。
“郡王，军集知错矣，请郡王收留。”见李象不应，侯君集噗通一声跪下。
见李象还是不应，侯军集膝行几步，欲抱李象大腿。
他进几步，李象后退几步，竟如避蛇蝎一般，不让他靠近。
“郡王，难道真的不欲原谅军集否？”侯君集痛哭流涕，泪流满面：“难道真的要军集一头碰死在郡王面前，以死明志吗？”
李象深吸一口气，冷冷盯着侯君集：“侯君集，你这幅样子......让我不适。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侯君集连连摇头，悔不当初：“不，军集再也不桀骜了。先前桀骜乃是军集有眼无珠，不识明主，如今军集已认主，岂有再对主人不驯的道理。”
李象叹气：“你别这样，我害怕，你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吧，咱们接着斗。”
“不，不斗了。”侯君集头摇成了拨浪鼓：“军集败了，败的彻彻底底，军集输了，输的口服心服。今后只愿在郡王麾下，一展所学，为郡王冲锋陷阵。”
见对方一副打定主意，至死不悔的模样。
李象深吸一口气，久久审视着对方，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瞥了侯君集一眼，皱眉道：“你这话何意，李象听不懂。天下只有一个明主，那就是陛下，你只能为陛下冲锋陷阵。”
侯君集大声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军集只认一个主人，非郡王莫属，再无其他明主。”
“放肆。”李象面色一变，呵斥道：“侯君集你欲反乎？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置陛下于何地？”
见李象勃然大怒，声色俱厉，恨不能拔刀砍了他的模样，侯君集愣住了，一时间如坠入冰窟。
然后李象如变脸一般，怒色陡然消失不见，隐隐教育道：“日后切不可再如此狂妄，更不可对陛下不敬，李象何德何能媲美天日，最多不过......太阳落下后......一轮弯月罢了。借太阳光辉，隐射华光，联翼群星，同熠生辉而已。”
“......”侯君集听出了些什么，一瞬间从冰窟爬出地面。
他抬起头来，又赶紧低下去，谦卑道：“郡王教训的是，是军集浅薄了，军集日后唯郡王马首是瞻，附以郡王尾翼，绝不擅作主张。”
“诶，你看又浅薄了不是。你我同侪，谈何马首是瞻，是同舟共济。日后你我好好辅佐陛下，铲除朝堂奸佞，使朝廷清明，天下稳固才是。”李象纠正道。
“是，郡王说的是。”侯君集深深低下头去。
“快快请起，地上凉。”李象这才和颜悦色的扶起对方，笑眯眯的，突然道：“金席可带来了？不知李象可有福气一饱眼福？”
“回郡王，带来了。”侯君集沉默了下，从身后取下包袱，躬身双手呈上：“军集不肖，妄据宝物，如郡王所言果生了不详，还要多谢郡王为军集镇压不详。”
“诶？”李象摆手，认真指出对方错误道：“是始皇帝为你镇压不详，李象不敢居功，你该谢始皇帝才是。”
说着，若有深意道：“若有心，可去始皇帝陵前拜祭一番才是。”
“诺”侯君集恭敬应声道：“军集觐遵命。”
“不是遵命，是遵心。”李象对他道。
“是”侯君集这次果然面色虔诚了许多。
“嗯”李象这才满意，解开包袱，精美绝伦的金席呈于眼前。
说是一饱眼福，当真只看了一眼。随手扔给了黑狗：“尚算精美，我家黑狗还缺一张席子，便给它铺床吧。”
侯君集身子一震，浑身肌肉变得僵硬，脸色有些青。
李象盯着他，眼睛眯了起来，手中拿起杯子。
侯君集身体一震，逐渐松弛，低声道：“凭郡王做主。”
“嗯，好。”李象满意点头。
片刻后，又是突然拉长声音道：“听说你府中蓄有一对双生子，自小喝人乳长大，从未吃过他物。长至十几岁了，皮肤吹弹可破，比之婴儿还娇嫩，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侯君集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李象握不住杯子，即将摔在地上时，最终微声道：“有。”
“哦，那不知李象有没有福气一饱眼福呢？”李象淡淡道，说完目光漫不经心的转向侯君集。
侯君集头深深垂下，让人看不清表情，但从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心里的不平静。
沉默，长久的沉默，死死的沉默。
“莫非，陈国公不愿意？”李象拉长声音道。
说完，死死盯着侯君集青筋直跳的额头，心中冷笑，看你还能忍到几时？
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了点。
如果说金席，是侯君集宁愿瞒着李世民也要昧下的珍宝，那么这对双生少女，则是侯君集视若珍宝中的珍宝，禁脔般的存在。
此事满长安绝无人知晓，历史上，跟金席一样，是李承乾谋反事发，侯君集同谋被下狱抄家后，才为世人所知。
李象就是要一点点逼迫侯君集，看他忍辱负重到几时？
“莫非，陈国公真的不愿？”李象再次问道，声音冷了下来。
直接摔下了杯子。
“不。”千钧一发之际，侯君集接住即将落地的杯子，深吸一口气，豁然抬起头来，道：“臣当然愿意，臣回去便为郡王送来，那对双生子还是完璧之身，可为郡王枕席。”
李象瞳孔狠狠一缩，侯君集与他对视，目光决然，似乎在说，尽管放马过来，看我侯君集可会说一个不字。
便是让我去取陛下人头，也绝不皱眉，就看你敢不敢开口。
一时间，竟有针锋相对之势。
“哦，陈国公当是累了，不妨先下去歇息。”李象避其锋芒，转而说道。
“臣也想向郡王讨一物。”侯君集却还不罢休，转退为进，目光咄咄逼人道。
李象笑了笑，这才是他熟悉的侯君集，看来演技终是不到家，被他轻易逼出了本色。
“说。”李象笑道。
“便是它。”侯君集一指案上一物。
李象疑惑望去，看到荷叶包裹，似乎想起来什么，下一刻，目光一凝。
眼中浮现一道身影，心一瞬间停了。
“臣想向郡王讨一块牛肉吃。”侯君集死死盯着李象反应，眼中嘲弄。
“好，允你。”李象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淡然，满不在乎道。
“谢郡王。”侯君集畅快的大笑，大步走出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