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来自李世民的风暴(三)
“殿......阁下,陛下难道真的......”房遗爱柴令武焦急道,却也吞吞吐吐,不敢真的说出那句让人细思极恐的话来。
李泰怔忪良久,却也想明白了,脸色慢慢恢复正常,默默摇了摇头:“陛下不是不喜孤了,只是孤做错了事,闯了大祸,惹了陛下生气。”
若没百姓伏阙,他再如何推波助澜都无事,可是如今百姓伏阙了......换个词,就是民怨沸腾。
这对陛下的声望是个打击。
房遗爱柴令武闻言松口气,放下了心:“还好,还好。”
李泰神色难明的看了他们一眼,两人一愣,知道说错话了,正要解释。
李泰只是摇了摇头,陷入思考中。
良久,他眼中恢复清明,神色也坚定起来:“准备车驾,孤要入宫,向父皇道歉。”
“殿下,是否要通知中书侍郎岑文本,黄门侍郎刘洎等人?”柴令武忙问。
“来不及召集他们商议了。”李泰沉声道:“孤能应对,但要快,必须在陛下被那些黔首激得大怒前。”
“那是否要通知一下刘御史?”柴令武问道。
“还找他,那刘十里就不是好人,不是他,怎会生出这些事端来?”房遗爱大怒:“我说往日独来独往,对殿下示好从来视而不见的一个人,怎平白无故就自动找上门来,一副为殿下呕心沥血,马首是瞻的模样,太反差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你们看,妖怪现身了。说不定他就是太子派来的奸细,专门坏殿下的事来的。”房遗爱越说越觉得如此,怒气冲冲,握着沙包大的拳头,刘十里若在这里恨不能当场打死他。
“这......”柴令武也狐疑了,看向李泰。
“当不至于,孤大哥......没那个智慧,他只会做派人刺杀的勾当。”李泰想了片刻,摇头:“刘御史当是好心,只是......”
李泰也疑惑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太子之子违犯法令经商,明明是最大的一个破绽,为何却绝地反转,成了荣誉加身,朝野赞誉有加。
反倒让他陷入险地。
难道问题出在李象本身?
可是,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13岁而已。
李泰突然神色一凝,他想起李象可是做下“告发亲父”之事的人,一瞬间,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皇城朱雀大门洞开,李拐子当先走进去,他也不要人扶,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
像头孤傲的头羊。
身后是羊群。
有老有少,有夫有妇。
且早已不只是和平坊一坊百多户坊民,浩浩荡荡不下几千人,来自长安各处坊地。
他们是李大郎救助了三年的贫民,衣衫破旧,面貌朴陋,与巍峨的皇宫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但哪怕所有人战战兢兢,浑身发抖,依然还是相互鼓励着,扶持着向前走。
当然,随着靠近皇宫,不断有人承受不住压力离去。
皇宫大门外,铁棍,胖牛,等侠社几十人陆陆续续脱离队伍。
众人心中震撼,有点不敢相信,这些人竟是他们挑动起来的。
但不少人心中疑惑,现在还在迷糊中,他们好像也没做什么啊,不过是走街串巷将“李大郎”的事迹散布出去,说他被朝廷抓了而已。
后面的好像,就不用他们刻意做什么了,贫困坊户们自动聚集起来。难以想象往日这群谨小慎微的贫民们,会如此激动,一改唯唯诺诺的形象,相约往皇宫而来。
“伏阙啊”多人让人震撼的言辞,多么让人震撼的壮举。
荆轲却比别人明白的多,他盯着头羊,没头羊带领,羊是不成群的。
然而,荆轲有个问题却始终想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帮李大郎?
从三年前开始,侠社成立,社首陆续发布命令,都是一些稀奇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其中就有深入各坊,探查贫困坊户情况。
初时没人理解,游侠们只是把名册交上去,后续如何他们不知,社首也不再说什么。如今再想到“李大郎救助贫困坊民三年”事迹,与哥哥带他们去“送温暖”,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难道哥哥在为李大郎做事?
毕竟李大郎是东安郡王,身份尊贵,哥哥投靠了他情有可原。
荆轲摇了摇头。
三年来,社首成了哥哥,可是荆轲发现。不光他,侠社所有“弟弟”几乎都不怎么了解这位“哥哥”。
仔细想来,哥哥几乎有一旬不曾露面了。
就连这次发布命令,也只是通过书信。
人群外,一位魁梧汉子看着侠社众人三三两两,分散返回。直到所有人离开,他才收回目光。
喃喃一句:“狗跑动完毕,已回舍。”
消失在人群中。
进入朱雀门,穿承天门街,便已然进入皇城,两侧罗列着各官署衙门。
首先便是承天门街左侧的鸿胪寺,此刻门前已然站满了人。
鸿胪卿刘善因,贞观十五年奉旨迁徙突厥李思摩于塞外,筑坛于黄河上,拜受册,赐鼓纛。鸿胪少卿,任雅相。鸿胪寺丞,赵德楷,此君于贞观八年出使吐谷浑时,被慕容伏允扣留。
丢了大唐脸面,这么多年一直待在鸿胪寺丞上,再无寸进。如今年老已然打算致仕,没想到致仕前还能看到这一幕,让他啧啧称奇。
就连鸿胪寺深处的鸿胪客馆里来朝贡的四方蛮夷也走了出来,对着一群浩浩荡荡的百姓指指点点。
“没想到大唐也有百姓喊冤呢”
“这么多人,该有多大的冤屈”
“天可汗会如何处置”
“放在我们部落,牧民敢闹事,可汗会尽数屠杀了”
行人蒋师仁,冯德遐听着身后蛮夷们窃窃私语,不屑理会之。
大唐自有气度,陛下胸襟何等之广,又岂是这群蛮夷们能想象的。
右侧乃太常寺,太常卿没有出来,太常少卿祖孝孙,领着太常丞邓素,太常博士吕才站在门前围观。
再往前走,左侧是宗正寺,宗正卿襄邑王李神符多久没来了,少卿长孙冲面色复杂的站在门前。
谁能想到当日那个逼迫他,近乎无赖的少年,能有这样大仁大义的一面,三年啊。
又有几人能一以贯之的坚持下来。
长孙冲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脑海中趴在妻子怀中痛哭的少年,跟眼前的形象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