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成枯骨，而非名将
于珑循着熟悉的气息，乘坐飞剑行至镇子上最大的那家客栈之下。
他仰首凝望，只见一人负手傲立屋顶，正是那护法都司。
都司之所以立于屋顶，实乃心血来潮，莫名地心神不宁，这才出屋查探。
他面色阴沉，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小镇，却瞧不出丝毫异样，周遭一切皆是寻常模样。
可这心血来潮的警示，不会欺骗他，定是何处出了纰缪。
客栈下方，于珑原本端坐，此刻缓缓起身，身侧飞剑悄无声息地浮起，隐形术之下，将他浑身气息隐匿得干干净净。
同为炼精境的都司，法力不如他精纯，绝难察觉他的存在，除非舵主那强大神念再度降临，或许才有几分可能。
于珑身形如烟，悄然从都司眼前飘过，后者一无所觉。
他仿若幽影，无声无息地飘至都司身后，手中长剑一寸寸横移，锋刃轻悬于都司咽喉之上，却未触及分毫。
都司愈发心慌意乱，好似冥冥中有灭顶之灾即将降临，周身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惊悚之感。
“究竟何处出了岔子？”都司眉心紧蹙，脑海中念头纷杂。
难道是国师再度来袭？不，教主传来的消息绝无差错，国师正在闭关。
那是于珑？更不可能，自己派出的老鼠时刻紧盯着城中动静，知晓于珑前往郭北县祛除树妖。
那头树妖的厉害，他深有体会，若非道门高手坐镇，不知要有多少人性命受其残害。
况且，于珑若不施展燃命之法，根本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而一旦动用燃命法，气息决然难以遮掩。
都司心中念头急转，右手下意识探入怀中，欲检查身上的护体符箓。
可他的手刚抬起一半，咽喉处骤然传来一阵锐物划过的凉意。
“不！”都司惊恐嘶吼，满心骇然。
究竟是何人要谋害自己？这念头刚一闪过，一股雄浑神念裹挟磅礴威压降临。
正是舵主，与此同时，铁布衫法瞬间起效！
“晚了！”
于珑一声冷笑，乌金长剑猛地狠狠划过都司咽喉，左手顺势环抱住其腰身，断了他逃遁的念想。
就在神念降临刹那，于珑抱紧都司，身形直冲云霄。
绝不能让法力爆开，毁了这客栈，殃及无辜性命。
苍穹之上，于珑精纯法力灌注剑身，乌金长剑光芒大绽，一举冲破都司的铁布衫法防护。
“于…珑……”
都司终于辨出这熟悉气息，满心震骇。
他不是还处于存神境么，怎会晋升炼精境？
说好的去除妖邪之事，怎会出现在这里……
将死之际，往昔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汹涌浮现，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掠过。
回首此生，真是……皇图霸业一场梦，不过是镜花水月。
“大哥，你可曾想过，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会成为枯骨，而非名将。”
霸业如梦，只觉虚幻一场。
他缓缓合上双目，该梦醒了。
思绪最后停留至此，嘴角竟泛起一丝释然笑意。
仅一息之间，都司生机断绝，身躯化为干尸。
舵主的神念尚未来得及再有动作，便感知到阿弟的生命力瞬间消散。
一位炼精境强者，就此陨落，死得太过平静，甚至略显憋屈，连一场酣畅壮烈的战斗都不曾有过。
于珑两次交锋没能拿下他，此番只能出此奇招，以刺杀之术取其性命。
若先前那两场争斗，对方不逃，或许还能死得壮烈几分。
“不！”舵主神念中满是不甘，怒吼出声。
失去了寄托肉身，神念难以维系，只得回归本体。
法隆寺上空，两道身影腾空而起，正是舵主与堂主。
此刻，舵主整个人趴伏在堂主背上，全靠堂主驮负飞行前行。
“于珑！”舵主终究压抑不住满心怒意，怒声吼出。
可这一吼，气血逆行，牵动身上旧伤，伤势瞬间恶化几分。
“于珑……”舵主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被咬出鲜血。
他抬手祭出一张符箓，符箓光芒一闪即逝，两人身形瞬间隐匿，正是隐形符箓。
“快走！”舵主嗓音低沉沙哑。
堂主哪敢怠慢，额头汗珠滚落，激活怀中一张神行符，化作一道流光，玩命逃窜。
“想逃？”于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冷笑，顺着那神念退去方向，施展追踪术，牢牢锁定舵主气息。
【消耗二十三年零六个月，御风术：炉火纯青】
于珑心念起，法术成。
这御风术是从护法都司身上吸收的法术，正是都司生前赖以御空的法门。
脚下飞剑随心念缩小，飘飞回他怀中，他凌空虚立。
自此往后，无需再借剪纸术飞行，而是冯虚御风，潇洒超脱，飘飘然有遗世独立之姿。
至于羽化登仙之境，他相信，假以时日，必能抵达。
“精血燃烧，启。”
于珑浑身通红，整个人如流星般朝着法隆寺方向疾射而去，速度比起先前剪纸飞剑之时，快了数倍不止。
待到行至法隆寺上空，于珑察觉到舵主气息陡然转弱，几近于无，显然对方也有隐匿身形的手段。
好在他追踪术与内丹法造诣大成，法力更是精纯无比，还能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弱气息，朝着东边逃遁而去。
于珑毫不犹豫，顺着这丝气息方向，不断催速，全力追赶。
高空中，舵主脸色微变，他已然感知到于珑正朝自己疾速飞来。
“竟有这般寻踪之法。”舵主面色难看。
本以为凭借隐形符箓，能将于珑彻底甩掉，没料到对方还有这等追踪手段。
是了，想必是晋升炼精境之后，配合寻踪之法，顺着阿弟安排的老鼠，一路寻到此处。
原来对方宣称去除妖只是幌子，提升境界才是真正目的。
此番，中计了！
舵主抬手一招，怀中飘出一只纸鸢，他指尖轻点，以法力书写，将求救话语凝于其上。
纸鸢振翅，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天际。
这纸鸢乃是教主之物，速度奇快无比，千里之遥，一刻钟便能抵达。
两人逃遁不停，很快便来到乌衣县境内。
乌衣县近郊，有一座黄云山，山脚下坐落着宝林镇，镇子旁一座宝林寺，那寺庙正是舵主此番的目的地。
此寺乃天下闻名的古刹，香火鼎盛，底蕴深厚。
舵主从怀中祭出一纸人，纸人瞬间幻化成他的模样。这纸人乃是他悉心蕴养多年的替身之一。
“再快点，于珑速度不慢，快要追上来了。”舵主出言催促，同时悄然挪动身子。
“是！”堂主牙关紧咬，再次激活一张神行符，速度猛地加快几分。
趁着堂主全心贯注于飞逃，注意力分散之际，舵主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用纸人替代自己。
真身进入隐形状态，脱离堂主后背，从高空坠落。
堂主只顾埋头狂奔，丝毫未曾察觉到背上异常。
隐匿身形的舵主仿若轻羽，飘然落入宝林寺内，径直飘进大雄宝殿。
紧追在后的于珑，敏锐察觉到一丝异样。
待追到宝林寺上空时，他发觉寺庙中弥漫的浓郁香火气，对追踪术产生些许干扰，那股气息愈发微弱，几近消散。
可于珑掠过时，直觉告诉他，好似有什么东西落入了寺庙之中。
“不能再拖了。”于珑心中暗忖，乌金长剑紧握在手。
缓缓逼向那丝飞速逃窜的气息，暗暗蓄力，准备雷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