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年
“阿娘~”
这一日才下了学,阿宁便小跑着一头扎进了沈荼白怀里。
她看起来神情低落,似乎有些不高兴,沈荼白摸摸她的头发,耐心地问:“可是师父布置的课业太难了?跟不上?”
宫中许久未曾添过新丁,陛下身边教养的多是一些十岁出头的女孩子,且是被嬷嬷调教好才送到陛下身边的。
所学的内容即便对成年人来说也十分深奥,阿宁才三岁自然跟不上。
只是她虽然才三岁但却极其好面子,从到陛下身边开始就对学习抱有着极大的热情。
沈荼白见了她这副模样,还以为今日学堂上,又有了她不会的新问题,伤了她的面子。
阿宁却摇摇头,抬起毛茸茸的脑袋长长久久的看着她,小嘴巴张了又张,最终懊恼的低下头。
“阿宁没事,阿宁回去读书了。”
沈荼白见状,“哎呦~”一声捂住胸口,“阿娘一直把阿宁当成世上最亲的人,没想到阿宁才三岁就跟阿娘有秘密了,阿娘好伤心呀~”
沈荼白一边挽起袖子假哭,一边拿眼神觑她的神情。
阿宁停下脚步,无奈的叹了口气,小跑回来抱住她的腰,“阿娘别伤心,阿宁跟阿娘没有秘密,阿宁只是……”
阿宁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想到伤心事眼里忍不住泛起了泪花,“她们说阿爹要娶太子妃了,太子妃跟祝娘娘、唐娘娘不一样,她比卢侧妃还厉害。”
“等阿爹娶了太子妃,阿宁就不能管阿娘叫阿娘了,阿宁要管太子妃叫阿娘,这是真的吗?”阿宁泪眼汪汪的看着沈荼白,试图从她嘴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沈荼白叹了口气将阿宁搂进怀里,李廷寒娶太子妃的事是早早定下的,沈荼白从未想过瞒着阿宁。
她身份实在太过低贱,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都从未动过将她扶正的心思,对这种争不来的事沈荼白也只能放弃。
先前阿宁一直对这些事表现的兴致缺缺,沈荼白还以为她不在乎,私下里还松了口气。
可如今想来她只是不明白,还以为太子妃跟旁人往东宫送的美人差不多。
如今应当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又或是察觉到宫中气氛诡异才有所疑问。
只是一时半会儿,沈荼白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只能一本正经道:“太子妃是你阿爹的妻子,将来进了门你要称她为母妃,但私底下仍可以唤我为阿娘。”
阿宁明显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但她向来是个体贴的孩子,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勉强的挤出微笑,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又回到自己房间温书。
沈荼白看着阿宁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这孩子到底像谁,这么小就懂事的让人心疼。”
“她若是大哭一场,我心里反倒好受一些。”沈荼白语气里满是愧疚。
春蝉安慰道:“郡主素来懂事,知晓这是没法子的事,只是今日这事实在有几分蹊跷,等闲谁敢往郡主面前嚼这种舌根子。”
沈荼白摇摇头,不以为意道:“还能是谁,无非是甘泉殿那边,她一心想做太子的正妻便以为我也一样。”
“只是这些年她行事越发随心所欲,今日却想利用阿宁,她转了性子才更让我意外。”
春蝉捏紧拳头,“此事就这么算了?”
“不过是两句话,我还能为此杀了她不成?阿宁不是会被三两句话挑唆的孩子,她既然对太子妃有敌意,早晚会自己出手的,咱们只管坐山观虎斗。”
沈荼白如今是有女万事足,打定主意不肯掺和她们的事,
“太子呢?三日后是他大婚,如今东宫里却是卢良娣忙得团团转,我要是她我心里也不舒坦。”
春蝉小心翼翼地看了沈荼白一眼没敢说话。
沈荼白瞬间心领神会,嗤笑道:“又去了千金阁?那本是只招待女客的地方,他一个男人日日往里面跑,自己不嫌名声难听,也不顾忌楚妈妈生意难做?”
春蝉不敢接话。
李廷寒每次去千金阁,回来以后总要跟沈荼白吵一架,不是疑心她借机报复,就是怪她害崔惜文在千金阁过不好。
但他生气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往往沈荼白说两句话哄一哄就过去了。
又有阿宁从中调和,两人这三年间一直保持一种无言的默契,日子过的相当和谐。
但近几日,沈荼白莫名觉得疲惫,有时还十分烦躁,对李廷寒全然没了以往的耐心。
虽然不用她哄,过两日李廷寒还是会冷着脸凑上来,两人再次和好如初,可总是这样循环往复终归让人觉得厌烦。
千金阁
“……孤不过是说了她两句?你知道她说什么吗?你竟然跟孤说,若是觉得撷芳殿压抑往后就不必再去了。”
“那是孤的东宫,她是孤的良娣……”李廷寒对着崔惜文大倒苦水,酒水一杯接着一杯不要钱似的下肚。
崔惜文跪坐在她身旁,三年来对这种相处模式已经习以为常,连苦笑都已挤不出来。
李廷寒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不满地看向她,“你到底有没有听孤说话?”
“听到了。”崔惜文一脸淡然地将酒给他满上,面上无悲无喜。
这样的反应让李廷寒有些意外,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崔惜文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如今当真像殿下养在外面的青楼女子了。”
李廷寒一哽,“文娘,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应当知道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冰清玉洁,我从未看轻过你。”
“可我在这千金阁里,每日等着殿下前来,听你诉说宫中琐碎,与那些讨好恩客的解语花并无不同,不是吗?”崔惜文抬眼看着李廷寒,眼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李廷寒有些心虚,同时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气愤,“我每隔一段时间来此,是担心你会在此受苦,三年来我对你一如往常般敬重,我没想到你竟如此自轻自贱,拿自己与青楼女子相比。”
“既如此,往后我不再来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