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箭从河上来
柴进这话说出,李云龙连忙道:“柴大官人,小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
柴进笑吟吟看向他道:“你这等好汉,柴某结纳尚自不及,却有什么不当说的?但说无妨。”
李云龙定神看着他道:“大官人,你为我两个义兄,抛家舍业来敌官军,这份肝胆,谁不钦佩?只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兵贵精,不贵多,朝廷那些兵马虽也未必称精,毕竟是时常操训的,尤其兵甲整齐犀利,你这些庄客若是遇上,只怕绝难讨好。”
柴进抿了抿嘴,默然片刻,缓缓道:“你的意思是?”
李云龙道:“如今局面敌众我寡,咱老陆说句实话,面对他大几千兵马,是二百人,还是二三十人,区别其实不大。但若是良莠不齐的二百人,甚至还比不上敢厮杀、心意齐的二十人!因此小弟意思,大官人麾下这些庄丁,只按两个法度选人,第一,要那善骑马奔逐的,第二,要那射箭精准的,把这些人选出来,我们便可扮作一只犀利马贼,蒙了面去救人,如此一来成败与否,都不会牵连到大官人庄上,至于其他人,让他们回返庄园,只做不知此事便好。”
李云龙一语说罢,公孙胜抢先赞道:“大官人,陆师兄这番对策,暗自合道,我们人少而精,正要来退自如,这才有同他大军周旋的本钱。”
柴进也不是傻子,两人先后一说,自己也回过意思来,不由点头:“不错!正是此理!这个陆贤弟,不愧也是在太尉府当过差的,果然知兵。”
说着把自己麾下人马看了一遭,信口报出十余个名字,无外乎是赵老三王小四,刘老根范德彪,李云龙一眼扫去,见都是十八岁到三十余岁之间的精壮汉子,一个个挺胸腆肚,身上都背着弓弩。
柴进道:“若论能骑擅射的好手,只这十五个最好,都曾随我射过猛虎、大熊,亦对我忠心耿耿,加上柴某同你们四个,恰好二十人。”
队伍选出,当夜露宿一宿,柴进豪阔,带了许多肉干、美酒,睡袋帐篷亦是精致的,虽是露宿,胜似住店。
次日拔营,柴进令没选上的那些人自行返回庄中,千万叮咛嘱咐,不许说出此行始末,若有客人来访,只道主人是远行去见故交,不可露丝毫踪迹。
余下二十人继续北上,走不多远,下了一阵小雨,不久便停,众人摸着湿衣,都是抱怨,李云龙却哈哈大笑。
晁盖问他缘故,李云龙指着地面喜道:“泥土一湿,便易留痕,我们且把队伍散开几个方向,二三十里后再聚集,若哪里有大队人马经过痕迹,便可赶上。”
当下分兵五路,五个好汉各带几个庄客,一直奔出二三十里,重新集中后,柴进欢喜道:“大家快随我走,我见了一大片马蹄脚印,定是官兵们没错了。”
不久果然找到痕迹,向前追得一日,将将到了海边,却见一条河水自西至东,咆哮入海,而那些脚印顺着河水转往西去。
柴进指着道:“此界河也,对岸即是辽国,看来鲁、林两个,是想逃亡北国,却被大水阻住不得过去,因此西奔寻路,后面官兵紧紧追去,若是这般看来,他两个必为官兵追上。”
李云龙奇道:“他两个人少灵活,为何大官人说他必然遭官兵追上?”
柴进叹道:“你们不识俺这里地理——当初宋皇担心契丹南下,凿通河湖以为防御,西起保州,东至此处海口,绵延九百里,三十余处洼淀与数条河水串联,横行之处,深不容舟、浅不容涉,以制契丹铁骑,又能调节水患,此处还好,再往西走,只有竹筏可以通行,淤泥深陷,必然被后来者追上。”
李云龙听了微微色变,正要说话,忽听对岸马蹄之声,扭头看去,却见十余个契丹骑兵,光着脑袋,披着皮甲,神情漠然看来。
李云龙见这些契丹人都剃光了头顶,四周留些头发,或编辫子,或任其披散,觉得十分稀奇,不住眼盯着看。
对方一个大约是为首的,见李云龙目不转睛只顾看,神色不由狰狞,取下弓箭,啪的一箭,向天射出。
他两方中间隔着河水,足有二百步以上距离,寻常弓箭万难企及,那人一箭却是向天上所射,李云龙不谙射术,一开始并未察觉,笑道:“那个人要学后羿射日么?”
说话间羽箭到了高处,斜斜便往下落,越落越快,李云龙寒毛一炸,这才惊觉,对方目标竟是自己!
李云龙玩枪乃是好手,这等吊射之术,于他却是闻所未闻,眼见箭矢奔面门落下,急待躲闪,不想那箭看着飘忽,其实速度极快,他只勉强避开面门,箭已将及身,气得心中大骂:辗转千里,多经厮杀,不料这里折了老子的锐气,还是折在异族手上,真他娘的……
不曾骂完,一只大手旁边探出,间不容发之际,一把攥住长箭。
李云龙扭头看去,却是武松。
他心中蓦然一松,唰的出了一背的冷汗,看看左右,只见众人都是咬牙切齿怒相,晁盖满面铁青,低声道:“不料契丹狗中有个神射手,我等在这里只好做他靶子,大家且走远一些吧!”
众人忍气吞声,远远离了河岸,对岸骑士见了,都仰头大笑起来。
风儿从河面上吹来,隐隐听见对方说得也是汉话,似乎是“汉狗”、“滚吧”之类。
李云龙心中恼怒发不出来,低头跟着走远,心中暗暗发狠,有朝一日找到了“小李广”花荣,又或者自家练成了厉害箭术,定当来报今日之仇!
转念再一想,枪术、刀术上来不及练,哪里还有功夫练成厉害箭术?倒不如设法找几个厉害铁匠,自己试着造一支火枪,且看他箭法厉害,还是老子火枪奢遮!
这时耳边听得公孙胜道:“宋辽两国承平已久,南京道这些兵卒,巡逻一向不勤,想必是宋国大军至此,将其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