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龙的灵魂
在安缇和索菲亚累倒之后，夏尔终于能喘口气了。
总之，夏尔把她们两个都扔到自己的床上了。索菲亚打鼾打得很大声，安缇则是嘴里念念有词，把索菲亚当成抱枕。
安缇……其实她很怕寂寞吗？
以前，夏尔曾经在她睡午觉的时候把她丢下（和恩玛重逢的那一天），她醒来之后发现夏尔不见了，慌张得不得了，女仆们是这么说的……
“咕呜～”
莉莉安娜回到沙发的老位置，伸展身体开始打滚。她一副“我也要摸摸！”的样子，于是夏尔摸了摸她。
她用鼻子发出呼嘶呼嘶的声音，眯起眼睛，看起来很满足。
“真是的，好惨啊。”
“是、是的……”
夏尔苦笑着抛出话题，蕾拉战战兢兢地点头。她似乎在想，要是随便赞同，之后可能会被骂。
光是这样，夏尔就猜到她以前的环境，忍不住想哭。她大概经历过好几次——被人要求赞同说某人的坏话，无可奈何地附和，结果被那个人知道的情况吧……
“没事的，她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别扭。”
夏尔指着两个感情融洽地打呼的恶魔女孩（其中一个是魔神），露出微笑要蕾拉放心，她也跟着露出讨好的笑容。
“……”
对话当然没有继续下去，应该说只有夏尔在说话。
蕾拉的视线慢慢回到手边，继续练习写字。
她一直盯着这边看，夏尔也静不下心，于是夏尔摸着莉莉安娜，拿起看到一半的书。
夏尔一边看着书，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蕾拉，可是内容完全进不到脑袋里。
“……最近过得怎么样？”
夏尔看蕾拉的写字练习告一段落，便开口询问。
“咦？呃，那个……”
糟糕，自己好像变成最近都没和女儿说话的父亲。
“蕾拉，你习惯新环境了吗？”
“啊，是的……大家都对我……很好。”
蕾拉没有露出讨好的笑容，而是腼腆地笑着回答。
目前夏尔并没有特别对待她。想到以前的待遇太差，夏尔实在高兴不起来。
“那就好……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或是想做的事，尽管说不用客气。”
“没、没有……！真的，完全没有……！”
蕾拉用力摇头。
“大家都对我很好……饭菜也很好吃……还有柔软的枕头和床……也送我衣服……现在这样对我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她似乎想说，自己不配受到这种待遇。
但是绝对没有这种事，蕾拉在各方面都特别出众。
她的头衔是佣人兼见习侍女，身份在夏尔部下中算是特别低，但是她只要解除人化就能变成龙，地位和一般佣人截然不同。
就算夏尔特别关照蕾拉，应该也不会有人抱怨。在魔王国，实力就是一切。
兽人就算团结起来也打不过龙形的蕾拉。就算蕾拉不抵抗，也打不穿她的鳞片和魔力防御。除非找来拳圣……
在夏尔看来，自己的部下中能打赢现在的蕾拉的，顶多只有维洛莎吧？就算蕾拉不能喷火，不能飞上天，光是到处乱打乱闹就让人受不了了。
维洛莎现在应该还在隔壁的休息室待命。如果察觉到什么异状，他大概会直接撞破墙壁冲进来。
不过，实际上蕾拉完全没有恶意，所以他好像有点松懈，或者说有点信任她……
“这样啊……你满意就好。不过真的，就算只是一点小事也没关系哦？例如希望餐点中能有一道甜点……或是想喝酒之类的。”
夏尔半开玩笑地这么说，就连蕾拉也露出苦笑。
“酒是可怕的东西呢……”
她看着留在桌上的酒瓶，眼神就像在看剧毒一样。看来那两个恶魔的丑态，似乎给她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不过，看到那种场面，的确不会想自己也来喝喝看吧……
夏尔听说过龙似乎很喜欢酒，不过蕾拉应该完全没参加过宴会之类的场合，夏尔也不好意思问她。
嗯，尽量不让她接触、想起以前的环境。就照这个方针进行吧。
“而且……那个，还有甜点之类的。妮露小姐常常分我点心……像是饼干、水果干之类的……”
蕾拉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害羞地说道。
妮露，你干得好！夏尔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她现在因为轮班的关系不在这里，不过等她回来之后，自己再偷偷地称赞她吧……
还有，夏尔要增加妮露的点心，这大概是让蕾拉最能毫无顾虑地吃点心的手段。
夏尔希望她能多吃点好吃的东西，健健康康地长大。
“……话说回来，你一直以人类的模样吃饭，等变回龙形之后，肚子不会突然饿起来吗？”
夏尔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开口询问。不管怎么想，人类型态和龙类型态的食量都差太多了。
“啊……这个，我并没有特别感觉到饿。在这个时代，龙族也大多以人类的模样吃饭。”
据蕾拉所说，最近以龙的模样大啖肉食的情况已经很少见了。因为变成人形的话，食量比较少，而且调理过的食品比较安全，也比较好吃。
“以前……我们不太清楚料理的方法，以人类的模样直接吃肉的话，不是会吃坏肚子，就是会觉得不好吃。所以，我们好像有［以龙的模样吃肉才是最棒的］、［只有饥饿的贫民才会使用人化］之类的价值观。”
加入魔王国之后，因为可以稳定地吃到料理，所以价值观也跟着改变了。
如果能安全又美味地吃到食物，食材的量少一点比较有效率……龙的话，一头牛转眼间就会被吃光，但人类形态的话，一头牛可以喂饱几十个人。
“不过，这么一想，人化的魔法还真是作弊……”
“或许……是这样没错……”
安缇也说过，原本光是存在于现世，就会消耗相应魔力的恶魔，只要人化之后，只要吃东西就能维持身体。就节省能量这一点来说，是其他魔法无法比拟的奇迹般的魔法。
当然，最大的缺点是能力会劣化到与人族相当。对于原本是人族的夏尔来说，把这当成代价，心情有点复杂……
“……”
夏尔开玩笑地试着使用人化的魔法。
世界突然褪色，几乎感觉不到魔力。
“汪呜？”
莉莉安娜嗅了嗅夏尔的味道，舔了舔夏尔的脸颊。
夏尔用脸颊磨蹭她，因为没有角，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这么做。
“……是啊。”
接着夏尔躺在沙发上，侧躺，把头靠在扶手上。
“多亏这个魔法，我也可以侧躺了，真是感激不尽。”
“……魔族的角，连侧躺的时候也很突出呢。”
蕾拉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她为了表明自己是人化的龙，侧头部还留着角，不过那根角就像龙族一样，朝斜后方伸长，所以似乎不会造成妨碍。
顺带一提，夏尔练习几次之后，也学会在保留角的情况下人化。不过角的尺寸和形状就无法改变了。
魔力会减弱，不能侧躺，也不能变装，就各方面来说都没有意义，所以夏尔不会这么做。
“其实我很想一直人化睡觉，可是索菲亚和母亲大人很啰唆，说这样遇到紧急情况很危险，要我别这么做。”
夏尔噘起嘴，蕾拉轻声笑了起来。
那张纯真的笑容，让夏尔感觉胸口一紧。
自己明明是她的杀父仇人。
夏尔忍不住这么想。
如果夏尔站在蕾拉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像她那样笑。
她来到夏尔身边的日子还不长，本来她应该要更封闭自己的心。
当然，个性与环境不同。不过蕾拉的状况，是暗龙们彻底粉碎了她的反抗心与斗争心。
蕾拉假装没有亲人被杀的怨恨与愤怒，假装没看见——只能对强大的存在阿谀奉承。
在那张笑容底下，蕾拉的灵魂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夏尔为此感到悲伤不已。虽然理智告诉夏尔，同情她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最近这阵子，夏尔一直在烦恼法拉夫的事。
烦恼要不要把那家伙的灵魂召唤出来。
虽然不管怎么做，夏尔的行为都显得傲慢，不过可以的话，夏尔想让蕾拉与法拉夫见面。
夏尔也想告诉法拉夫，自己会让蕾拉成为出色的龙，希望他能安心长眠，为不幸的误会道歉。
不过，法拉夫应该死前对夏尔怀恨在心，召唤出来肯定会攻击夏尔。
要平息他的愤怒，恐怕只能告诉他真相。
这么一来，就会产生一个问题。法拉夫与无名士兵不同，他太有名了。
如果是恩玛那种卓越的死灵术师，或许光听名字就能召唤出法拉夫。
然后，如果夏尔告诉他真相，让他回到灵界。之后，恩玛又突然感兴趣而召唤他出来。
自己的情报有可能从灵魂泄漏出去。夏尔必须避免这种事发生……
那么该怎么做？要使役法拉夫的灵魂，留在自己的手边吗？还是用圣属性消灭他？
不管怎么做……都太、太……
残忍了。
而且如果要采取这个手段，就必须完全信赖蕾拉。因为这会让她透过父亲得知夏尔的真相。
她究竟会不会选择原谅？如果她指责道，既然你是勇者，为什么不救他？夏尔将无言以对……
这个问题愈是烦恼，就愈是找不到答案。
‘事到如今还说这个？’平时借住在夏尔灵魂深处的魔神应该会这么说吧。
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总觉得提不起劲，说不定自己意外地也怕寂寞。
夏尔一边这么想，一边回头瞥向床铺。
“咕……叽……呃……”
安缇脸色发青，口吐白沫。
“咕嘎～～”
索菲亚正发出鼾声，对抱住她的安缇使出关节技。
“……会死人啊！”
脆弱的人类身体承受不住这种攻击！索菲亚的睡相也太差了吧！？
夏尔连忙起身，冲去救安缇。
†††
法拉夫是高阶龙族，而且死前对夏尔怀恨在心，灵魂目前暂时留在灵界。
但是，他的理性正一分一秒地被削弱，这也是事实。
夏尔在考虑，如果自己想让他们父女重逢，就必须在近期内做出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