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审判日
“康斯坦丁先生！请问您对厂房建造过程中，工人污染水源造成下游居民生病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康斯坦丁，我想问一个观众们可能感兴趣的问题。您今年才二十三岁，是什么促进你走上创业这条路呢？”
“听说昨天您昨天刻意回避了投诉的群众，是出于什么目的...”
康斯坦丁拨开那些枪支般阴森的话筒，径直走到台上。
他还是像上辈子一样讨厌这群叽叽喳喳的记者。这群学新闻学的人就是这样，故意把舆论往博人眼球的方向引。如果这群人将来会下了地狱，撒旦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掉他们的舌头。
这些记者多半是收了幕后黑手的钱。待会事情不向你们引导的方向发展，看你们怎么圆回去。
康斯坦丁冷笑一声。
“这闹得也太大了，像个记者招待会。”谢尔盖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可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看这档节目。”
“拿出你平时怼我的那份自信来。这是某些人的审判日。”康斯坦丁使了个眼色，“看那边。”
丹尼尔抱着妹妹坐在人群最前方，但他脸上显然没有了昨天那股冲动。胖女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嘴里不停念叨着，仿佛在祈祷什么。
很明显她没什么底气，而且心里有鬼。
相比之下，康斯坦丁这边的气场强到吓人。代表团换上了精致的西服与皮鞋，谢尔盖还特地给他头上的卷毛打上了发蜡。每一个人都武装到牙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最显眼位置上的人缺席了。台下的人窃窃私语，这大概是董事长留给最重要的人的。
“我是厂房建设负责人弗拉德。对于居民提到的这些情况，我们深表歉意。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经过了地方工业局的严格审批，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小老头戴上了那副许久不用的老花镜，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手写发言稿。他在农场场长这个位置干了将近三十年，当然懂得怎么处理这些大场面。
“经我们的查证，工人尤里，确实有往河流中倾倒建筑废料的行为。综合其造成的损失与认错态度，我们决定惩罚他参与一百二十个小时的河流清洁义工，并处以二十五万白卢布的罚款——本罚款将全额捐至白桦镇教育建设基金。”
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尤里不好意思地走上台，朝各位鞠了一躬。
“我们将正视自己的错误，并不遗余力地推动小镇的建设。我的汇报结束，现在将由白桦啤酒董事长康斯坦丁来回答各位的问题。欢迎各位记者朋友友善提问。”
“在回答各位的问题之前，我有一些话想先对丹尼尔说。”康斯坦丁清了清嗓子，“你妹妹好些了么？”
“之前一直在咳嗽流鼻涕，昨天晚上在镇上医务室弄了一支软膏，情况稍微好了一点。”
“我给一位医生打了电话，医生问了好几个同事，他们说大概率是过敏症状。你家人有过敏史么？”
“我没有，我爸妈也没有，怎么会”丹尼尔激动地一拍脑袋，“坏了，我外婆对花粉过敏...”
“其实州电视台已经在天气预报中提醒过各位了。如果各位家里有过敏病人的话，请注意防护。”康斯坦丁转过身，用温和的声音说，“丹尼尔，我帮你约上了医院的专家，先带妹妹去检查吧。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和我们啤酒厂有关系。”
“对不起啊...我为之前的无礼和冲动道歉。”丹尼尔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还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谢尔盖小声嘀咕。
如果不是尤希娅，康斯坦丁一整年都不会坐下来看一次电视。可一切就那么凑巧，雷欧提斯失联那几天，他恰好收看了天气预报，无意中记住了这些极其关键的信息。
命运又帮了康斯坦丁一次。
“接下来请记者朋友们提问。”
台下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有个记者站起来：“康斯坦丁先生，截止至昨天，我们电视台收到了大量关于水质的举报信。请问您对此有什么头绪？”
“各位对我们的小镇不够了解。白桦镇一共就两百户不到的人家。如果我们犯了错，居民们一般会直接写信到镇长办公室举报，开个广播会事情就解决了。用得着越级上访，去州电视台举报？”
“那您的意思是？”
“这是竞争对手无耻的陷害！”康斯坦丁愤怒地站起来，“我想小镇关心此事的居民今天都在场吧，有人给州电视台写过举报信么？记者先生建议您回去再好好查查，有几封信是从白桦镇寄出来的？”
“没写过啊...”
“谁有那闲工夫啊...”
“这电视台把我们当傻子呢...”
记者环视一圈，他也意识到此事远比想象的复杂，立马识趣地坐下了。
“抱歉，刚刚我有些失态。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我是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只是想为国家发展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们的工厂甚至还没建成！就有人这样陷害我们！”
康斯坦丁对着镜头抹了抹鼻子，提高了音调：“你们是美帝和西方资本家的走狗么？！”
这一波情绪渲染太到位了，台下的观众甚至是记者都义愤填膺起来。胖女人根本不敢抬头，额头上冷汗直冒。
她很想逃跑，但里里外外全是康斯坦丁的人，连条能钻出去的缝都没有。
“我知道各位还有什么疑惑。工厂下游的河水样品已经寄到莫吉廖夫化验机构了，一周之内就会公布。”康斯坦丁朗声说，“我希望各位居民，以及电视前的观众都擦亮眼睛，相信科学。而不是一个肥婆抓一把泡腾片粉末丢到水里，就信了她的鬼话！”
镜头纷纷对准胖女人。记者们兴奋得快发疯了，这反转太劲爆了！一定是个好素材！
“是这样？”丹尼尔扭过头，他的目光锋利得像磨了一千遍的刀。
“昨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那瓶水一饮而尽，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怕...还好那女人没毒辣到掺什么有毒的化学物质，而是磨碎了的柠檬味泡腾片！”
“你这个煽动情绪诬陷好人的臭肥猪！”
丹尼尔一拳砸在胖女人的脸上，她肥胖的身躯如巨石般轰然倒下。
“别打人！”“冷静！别动手！”观众们纷纷劝架，却没一个上去拉开他们的。
“我他妈...信了你的邪...胖成这个样...还装什么旅行家。”丹尼尔一脚又一脚踢在女人的背上，“说，谁指使你的！”
“饶了我吧！我就是个干推销的...”女人捂脸哀嚎，“一周前有个开银灰色的伏尔加轿车的瘦男人找到我，说什么找他说的办就给我钱。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别打了！别打了...”
“放了她吧。”康斯坦丁终于开口了。
“我呸！”丹尼尔狠狠啐了一口，“滚出白桦镇，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女人顾不上那么多摄像机全程直播，捂着被打肿的脸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康斯坦丁双手插兜，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银灰色伏尔加轿车，瘦男人...无数条琐碎的线索在他大脑中划过，最终一个名字浮现在康斯坦丁脑海中——贝格啤酒厂，伊戈尔。
他们的报复居然来得如此之快，根本不给康斯坦丁的企业任何成长的时间。
康斯坦丁用力晃晃脑袋，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是低血糖么？或许早上出门的时候应该多往嘴里塞几块面包。
“应付完记者，去酒吧喝点？哥俩好久没喝酒了，我请客。”谢尔盖用胳膊肘支了支他。
“抱歉，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等啤酒厂正式开业那天，我请你喝个够。”
“搞什么啊...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请客呢。”
“下次再去吧，我很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需要休息。”
康斯坦丁双目无神地地靠在椅背上，像个精疲力尽的拳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