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星陨
血色月光在青铜莲瓣上流淌，林凡握着苏沐雪冰凉的手腕，突然发现她指间缠绕着细若蛛丝的青铜纹路。这些纹路正顺着经脉向上蔓延，在肘关节处绽放出月见草的轮廓。
“什么时候开始的？“林凡的声音有些发颤。
苏沐雪扯下袖口遮掩，腕间蛇形刺青突然活了过来。青鳞小蛇吐出信子，竟发出天机子的声音：“当你们打破轮回时，因果反噬就开始了。“
莲台突然剧烈震颤。十二片青铜莲瓣同时绽放，露出核心处悬浮的琉璃盏。盏中盛着的不是灯油，而是三百颗跳动的星辰，每颗星辰里都封存着林凡不同时空的死亡瞬间。
“这是诸天星斗盏。“青鳞小蛇游向盏沿，“能照见所有可能性的终局。“
林凡伸手触碰琉璃盏的刹那，盏中星辰突然熄灭。黑暗中有青铜锁链破空而来，末端拴着的竟是浑身长满月见草的玄清子。那些本该净化魔气的灵草，此刻正将他的血肉转化为养料。
“救...救我...“玄清子伸出枯枝般的手臂，掌心盛开的白花里嵌着半张人脸——正是三百年前被献祭的青云门弟子。
苏沐雪拔剑欲斩，剑锋却被花茎缠住。藤蔓顺着冰魄剑疯长，转眼间就包裹住她整条右臂。更可怕的是，被藤蔓覆盖的皮肤正在玉质化，浮现出与琉璃盏相同的星图。
“别动！“林凡并指划过剑身，指尖燃起苍青火焰。火焰触及藤蔓的瞬间，整个莲台突然倒转，他们坠入盏中熄灭的星空。
黑暗中有青铜齿轮转动的声音。林凡在虚空中下坠，看到脚下浮现巨大的日晷。晷针阴影里站着十二个苏沐雪，每个都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剑尖指向晷心处旋转的月见草。
当林凡触及日晷表面时，时光突然逆流。他看到自己抱着婴儿坠入轮回井，井水倒映出的却是苏沐雪被藤蔓吞噬的画面；看到天机子年轻时的面容从青铜锁链中浮现，将金纹玉牌塞入婴儿襁褓。
“原来是你！“林凡对着虚空怒吼，“从始至终都是你在操控！“
日晷突然崩裂，碎片化作三百只青铜鸾鸟。它们衔着燃烧的月见草俯冲而下，在林凡周围筑起火焰牢笼。火焰中浮现出令他肝胆俱裂的景象——苏沐雪的身体正在玉化，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变成星辉石雕。
“这是你的第三个选择。“天机子的声音从每簇火苗中传出，“用她的命，换苍生。“
林凡的右眼突然流出血泪。在泪珠坠入火焰的瞬间，他看到了被遗忘的真相：万年前仙魂主人堕魔时，正是用挚爱之人的魂魄铸就了第一株月见草。那些洁白的花瓣里，始终囚禁着未散的爱恨。
“我选第四条路。“林凡撕开胸前衣襟，露出跳动着星光的仙魂印记，“用这局残棋，换天地重开！“
现世天机阁废墟上，苏沐雪的玉化已经蔓延到脖颈。她望着掌心盛开的月见草，突然听到花蕊中传来婴儿啼哭。当第一滴泪落在花瓣上时，缠绕她的藤蔓突然绽放出三百朵白花。
每朵花中都走出一位林凡的虚影。他们有的是垂暮老者，有的是浴血修罗，有的是稚嫩童子，但每个虚影额间都亮着相同的星辰印记。
“借诸天星辰，斩因果轮回！“
三百个声音同时响起。苏沐雪手中的冰魄剑突然碎裂，剑身化作星河流向青铜莲台。正在玉化的身体开始回溯，腕间蛇形刺青游入星河，在莲心处凝成全新的剑胚。
当最后一片玉质褪去时，星河剑胚爆发出惊天剑鸣。苏沐雪握剑的刹那，看到了所有时空的终局：无论多少次轮回，林凡都会在月见草开满山野时，化作新的青铜古殿。
“这次不同。“她挥剑斩断虚空，剑光照亮黑暗中的林凡，“因为我们有星河为证。“
剑锋所指之处，琉璃盏中的三百颗星辰重新点亮。林凡从日晷幻境中挣脱，手中握着一枚染血的青铜钥匙——那是仙魂主人最后的忏悔，亦是打开轮回井真相的秘钥。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当林凡将钥匙插入莲台时，整座天机阁废墟开始上升。崩塌的廊柱重组为青铜巨树，瓦砾凝聚成星辰果实，就连玄清子身上的月见草都化作流光融入树冠。
树冠顶端，被三百道锁链禁锢的青铜棺椁缓缓开启。棺中躺着的不是古尸，而是怀抱星河剑的苏沐雪幻影。真正的苏沐雪突然明悟：自己才是仙魂最初的主人，而林凡，是她在万古长夜中种下的唯一变数。
“原来如此...“她抚摸着树干上的剑痕，那些痕迹与冰魄剑的缺口完美契合，“这场轮回，该由我们自己书写结局。“
林凡从背后拥住颤抖的苏沐雪，手中钥匙化作星尘飘散。当第一颗星辰果实坠落时，新生的青铜古殿在黎明中苏醒，殿门浮雕正是两人执剑而立的身影。
远处山巅，最后一丝魔气在晨光中消散。但他们都清楚，当星河剑再次染血时，被斩断的因果将会以更残酷的方式归来。
青铜古殿的晨钟震落檐角露珠，林凡看着露珠在青石板上碎成七颗星辰。这异象让他想起昨夜推演星盘时，天玑位上那道血色裂隙——此刻正映在苏沐雪新换的星河剑鞘上，像道未愈的伤疤。
“今日是开殿祭礼。“苏沐雪系紧腰间玉带，青铜树纹在阳光下流转，“三十六派掌门已在星陨台等候。“
林凡抚过殿门浮雕，指尖触到剑痕时突然刺痛。那些本属于他们的浮雕面容正在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三百年前的天机子与魔尊。更诡异的是，每当他移开目光，石像又会恢复原样。
星陨台上空悬浮着青铜莲台。当林凡携苏沐雪踏雾而来时，昆仑掌门手中的照妖镜突然炸裂，碎片割伤了他的喉咙。
“魔气！“万剑阁长老御剑而起，“这妖女身上有魔尊气息！“
苏沐雪腕间蛇形刺青突然暴起，青鳞小蛇化作百丈巨蟒盘踞莲台。蛇瞳映出众人心底隐秘：昆仑掌门私藏魔器，万剑阁长老弑师夺位，就连号称正道之首的青云门新任掌教，袖中还藏着沾染月见草汁液的毒针。
“这就是你们要的真相。“林凡的声音裹挟着青铜钟鸣，“三日前魔气溃散时，诸位的所作所为可比魔尊精彩得多。“
莲台突然翻转，露出底部囚禁的玄清子。这位曾经的青云长老已与青铜树共生，枝杈间结出的不是果实，而是三百颗跳动的修士心脏。
“想要讨伐魔气？“苏沐雪拔剑指向心脏丛，“不如先剜出自己的看看颜色。“
祭礼不欢而散。当最后一道剑光消失在天际，青铜古殿突然震颤。林凡看到自己掌心浮现出锁孔状印记，而苏沐雪背后的星河剑正在渗出血珠。
“他们在星陨台布了诛仙阵。“苏沐雪拭去剑上血渍，“明日黎明，三十六派精锐尽出。“
话音未落，殿中三百盏青铜灯同时熄灭。黑暗中有婴儿啼哭自地底传来，林凡循声走到轮回井边，看到井水倒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万年前抱着星河剑坠入轮回的苏沐雪本体。
“你终于来了。“井中传来空灵回响，“当年我斩断七情修炼仙魂，却将爱欲封入星河剑。如今因果轮回，你终究逃不过情劫反噬。“
苏沐雪突然按住心口，那里浮现出与井中女子相同的剑痕。林凡想要靠近，却被星河剑的剑气逼退三步——剑鞘上的血色裂隙已蔓延到苏沐雪脖颈。
子夜时分，青铜古殿响起叩门声。来者是浑身缠满绷带的昆仑掌门，他手中捧着碎裂的照妖镜，镜中封存着半片染血的天机图。
“魔尊残魂在找这个。“他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三百年前天机子用我派至宝封印的，不只是仙魂......“
绷带突然崩裂，露出爬满青铜根须的躯体。当最后一片血肉脱落，站在殿前的赫然是年轻时的天机子。他手中镜片拼凑成月见草形状，花蕊处躺着枚青铜钥匙。
“这才是真正的轮回秘钥。“天机子的瞳孔分裂成双星，“当年苏姑娘用情丝为引、仙魂为炉锻造此物，却不知它也是打开魔渊的钥匙。“
星河剑突然出鞘，将天机子钉在青铜柱上。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星砂。苏沐雪握剑的手在颤抖，她认出这些星砂与铸造星河剑的材质相同。
“看来你想起来了。“天机子笑着化作星辉消散，“明日诛仙阵启时，记得问问你的剑，为何唯独斩不断情丝。“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林凡站在星陨台边缘，看着三十六派修士结成天罗地网。苏沐雪的星河剑在鞘中悲鸣，剑身爬满情花状的裂纹。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诛仙阵轰然启动。三百道劫雷化作锁链缠向青铜古殿，却在触及殿顶时被月见草吸收。花朵绽放的瞬间，所有参与布阵的修士齐齐吐血——他们的本命法宝正在反噬其主。
“快看！“有人指着古殿惊呼。
殿门浮雕活了过来。三百年前的苏沐雪本体挥剑斩向林凡，而现世的苏沐雪却横剑为其抵挡。两个时空的剑气碰撞，在现世撕开巨大的时空裂隙。
裂隙中跌出浑身浴血的年轻天机子，他手中紧握的正是昨夜消失的青铜钥匙。当钥匙插入星陨台中央的凹槽时，整个修真界的地脉开始沸腾，七十二座火山同时喷发出青铜岩浆。
“这才是真正的浩劫。“天机子七窍流淌着星砂，“用三百年布局，总算等到仙魔同坠之日......“
苏沐雪突然发出一声清啸。星河剑彻底碎裂，三百块碎片化作星链缚住天机子。在星链收拢的瞬间，林凡看到苏沐雪眼底闪过万年前的决绝——那是仙魂主人自毁前的眼神。
“不要！“他扑向阵眼，却抓了个空。
星陨台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化为废墟。当烟尘散尽时，空中漂浮着青铜钥匙与半截情丝，苏沐雪和天机子都已不见踪影。林凡握着情丝跪在废墟中，听到心底响起苏沐雪最后的传音：
“去轮回尽头找我，带着那朵未染因果的月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