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1-21 被遗忘与被掩盖的
“很好，”凌翼戏谑的语气，让美云浑身一个激灵。
但接下去的话语，却和她本以为将会听到的杀戮宣言截然相反：
“武力最有意义的时候，就在于它被使用之前的威慑。
比如现在，打心眼里确定我想要杀你会无法反抗，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抵触了？”
S也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点点头：“你说的的对。
虽然我仍旧不认为你是安全的，但现在确实是内心最放松的时刻。
所以，把我逼到无路可退，你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开诚布公，”凌翼伸出一只食指，挑起S的下巴，得意欣赏着对方帅气脸孔上那一抹惊慌：
“怪谈，禁忌，谜语人，伪装，崩坏的站台……我受够了多余的玄机与谜题。
告诉我，这列地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已经躲去老远的美云在车厢另一边惊呼。
凌翼居高临下地挑着S的下巴，微微向前四十五度倾斜头颅。
在听到美云的话时，就这么以脖子为轴平转着看了过去。
画面太过惊悚，美云说不出更多的话。凌翼却是有话要说：
“所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美云抱着自己双肩蜷缩起来，彻底不吱声了。
“她说的是实话，”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S甩开凌翼的手，认真解释道：“和你一样，我记不清更早前的事情。
之前谈起的追缉嫌犯的事情，关于警方内部的一些资料，我印象很清晰。但这些都是片段化的。
至于把之前记忆串联起来的线索，很可惜，我真的只知道自己是一名侦探，以及要追查逮捕凶手，但在此之前首先要排除危险，确保安全而已。
甚至连我的名字，我都记不太起来，只是隐约记得‘S’应该是我名字的首字母而已。”
凌翼闻言怔了一下，随即释然。
她完全相信S所言，因为她自己也是类似的情况。
只是后来随着逐渐和车上的乘客们攀谈，逐渐想起了更多事情而已。
但S的自白，让她注意到另一个问题：“美云，那你呢？
你和小雅的名字，显然都只是昵称吧？就算你真的就叫美云，怎么也有个姓氏才对吧？”
美云茫然地抬起头，不再掩饰脸颊的泪痕，有些惊慌地连连甩着脑袋：
“我不记得了……不，应该说在你提问之前，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件事情。
真奇怪，我为什么一直都毫不在乎……忘了自己名字这件事情？”
“发现问题了吧？”凌翼转向S：“真正奇怪的并不是我或者那个教授，而是这列车本身就有问题。
更具体讲，如果说逮捕逃犯，排除危险是你的目的，可这背后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在我听到通缉令的时候，我可从没想过什么要去逮捕逃犯的事情。我只会想到要避开危险的家伙。
更进一步的话，我可能还会想要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但逮捕逃犯？不，哪怕你是一名侦探，甚至于警察，你难道真的会把逮捕逃犯作为自己存在的理由和本质目的吗？
通常来讲，警察是为了养家糊口领工资才去追缉犯人的，不是吗？
哪怕更高尚一点，为了世界和平，为了保护民众，这些想法也都有迹可循。
那么S小姐，你追捕逃犯的目的是什么？你特意以身犯险，跑来地铁上排除危险的理由……
究竟是什么？”
S就那么坐着，眼神清澈地看着凌翼。
显而易见，她根本就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来做这些事情。
这极度反常。
哪怕被撞到脑袋失了忆，最后剩下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最强烈的情感动机吗？
如果真的连这个都失去了，那么按情理讲自己应该不会去做任何事，而会首先试图找回自己的记忆才对吧？
可事实却如此匪夷所思。
她甚至忘记，或者说忽略掉了自己失忆这件事情。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却觉得理所应当。
反倒是对一些关于缉捕逃犯所需要的背景知识，细节证据如数家珍。
就好像……
就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为了完成守护地铁，排除危险这件事情，特意制造了她这个人，然后在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塞进她脑袋里一样！
一阵猛烈的头痛袭来。
显而易见，S并不是为了追缉逃犯而被制造出来的工具，她有着更多的记忆，更复杂的经历。
甚至于……复杂和丰富到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我好像……想起来了。”车厢另一端，美云同样抱着头痛苦地嘶吼着。
唯独凌翼丝毫没有类似的征兆，仍旧冷静且平静地追问：“想起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了……”S在另一头接话。
“进来了？车厢？”凌翼狐疑地打量四周，并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不，是闯进了我家……”美云的脸上再次滚下泪珠：“闯进学校，商场，教堂，整座城市……”
S异常同调地附和下去：“无怪都忘记了……我没有家了，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凌翼迷茫地皱起眉头。显然在她的记忆中，并不存在类似描述的情况。
但就像是要回答凌翼的困惑，地铁就在此刻突然冲出了隧道。
外面的世界映入眼帘。
美丽到摄人心魄，恐怖到魄散魂飞。
颠覆认知与理解的奇异景象，自车窗外扑面而来。
城市还是熟悉的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堵塞马路的车流。
就像一幅极度精细的现实主义画作，彰显着文明与智慧的重量。
偏偏有一只恶作剧的手，沾染着深蓝与暗紫色的颜料，在城市画卷上点出一抹抹不合时宜，却又鲜明到绝对无法忽视的诡秘。
有些地方稀疏，像是割开三两道通往异次元的口子，从中挤出扁平而又骇人的灾厄。
有些地方浓密，把现实刷得失了真，模模糊糊朦朦胧胧。能看出本来的样子，却又并不是真实具象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片印象派的色彩斑块。
倒错的规则颠覆了物理，人们在经过这一斑斑蓝紫时，不知不觉被扭曲畸变，成为了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