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照剑冢
林七夜攥着发烫的龟甲，在乱葬岗的腐土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子时的月光照见龟甲裂纹拼成的血色地图，某个坟茔旁标着的剑纹正渗出黑雾。他踢开半截腿骨，忽然听见身后枯枝断裂声——是苏婉清提着灯笼立在槐树下，鹅黄披风沾满夜露。
“七夜哥哥要去祭拜林伯伯么？“少女解下腰间酒囊，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涟漪，“父亲新酿的松苓酒，最能驱寒。“
林七夜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墓碑。三日前的场景历历在目：王铁匠被烧红的铁链缠住脖颈时，独眼中映出苏婉清袖口的银丝纹路。此刻那纹路在月光下泛着青光，与龟甲裂纹如出一辙。
“这玉佩...“苏婉清忽然贴近，指尖拂过他胸口的墨玉，“原是林伯伯与我父亲的盟约信物。“她袖中抖落张泛黄的婚书，朱砂写就的八字在月光下渗出血色，“当年林伯伯重伤垂危，是家父用九转还魂丹......“
林七夜瞳孔骤缩。记忆中的父亲从不提及旧伤，唯有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呢喃：“苏家...有恩...“此刻龟甲突然发烫，血色剑纹所指的坟茔炸开土浪，露出半截生锈的青铜剑柄。
“小心！“苏婉清突然扑来。林七夜侧身避开，见她袖中银针尽数没入突然暴起的腐尸眼眶。十二具挂着碎肉的骷髅破土而出，关节处缠着鬼缠藤的暗红根须。
“快走！“少女拽着他跃过坟堆，“父亲病重需要剑冢里的龙血灵芝，七夜哥哥定要助我......“话音未落，三具腐尸已包抄而来。林七夜挥动榆木棍击碎骷髅头颅，发现断颈处嵌着赤鳞卫的青铜腰牌。
龟甲突然浮空，青光笼罩整片坟场。腐尸们发出尖啸，化作黑雾钻入龟甲裂纹。苏婉清眼中闪过贪婪，假意跌倒时扯开少年衣襟——墨玉佩映着月光，显现出剑冢入口的星图。
“从这里下去。“她指着裂开的地缝，“家父说过，剑冢第三层有......“
地底突然传来剑鸣。林七夜顺着铁索滑入深渊时，看见岩壁上插满残剑，每把剑柄都挂着赤鳞卫的腰牌。最深处的高台上，玄铁重剑被九条锁链禁锢，剑身爬满与玉佩相同的蝌蚪文。
“此剑名唤镇狱。“沙哑的男声从阴影中传来。林七夜浑身僵直——本该死在地窖的货郎正倚在剑台旁，断臂处缠着浸血的绷带，“十七年前，你父亲就是握着它死守天门关。“
苏婉清的裙摆扫过满地剑骸。她抚摸着玄铁重剑的裂纹，指尖被剑气割出道血痕：“当年魔教围攻天门关，林伯伯为护百姓，用此剑斩杀三百魔修......“
货郎突然暴起，独臂挥刀斩向少女咽喉：“魔教妖女也配提天门关！“刀锋却在触及皮肤时崩裂——苏婉清脖颈浮现赤蛇刺青，与林七夜腕间的印记遥相辉映。
“赤鳞卫第七十九代暗桩苏婉清。“少女撕开假面，露出心口的衔尾蛇纹，“奉总舵主之命，接少主回山门。“她挥袖震碎石壁，露出密室中冰封的尸身——正是林七夜记忆中下葬的父亲。
龟甲突然嵌入剑台，玄铁重剑发出龙吟。无数剑魂从残剑中苏醒，化作青光没入林七夜眉心。货郎跪地咳血，指着冰棺嘶吼：“他们用养尸术困住林教头魂魄，就为逼出镇狱剑的秘密......“
苏婉清的金步摇突然炸开，淬毒的银针封住货郎周身大穴。她转身时眸光哀戚：“七夜哥哥，家父身中九阴尸毒，唯有镇狱剑能斩开魔教禁地......“
林七夜握剑的瞬间，墨玉佩与剑柄的凹槽完美契合。地宫穹顶浮现血色星图，每颗星辰都对应着赤鳞卫暗桩的位置。货郎用最后气力掷出火折子，烈焰吞没了冰棺：“快走！你爹的魂魄在......“
剑冢突然坍塌。林七夜挥剑劈开坠石，剑气在苏婉清臂膀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少女却笑着抛来玉瓶：“这是解九阴尸毒的丹药，七夜哥哥定会回来求我的......“
林七夜挥剑劈开头顶坠落的巨石，镇狱剑的剑气在岩壁上犁出三尺深的沟壑。苏婉清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臂退到剑台边缘，脸上还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抛来的玉瓶撞在石柱上炸开，淡绿色药雾瞬间腐蚀了玄铁锁链。
“这疯女人！“林七夜用衣袖捂住口鼻，镇狱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剑柄处的墨玉佩迸发青光，裹着他冲破层层岩壁。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整座剑冢在烟尘中塌陷成深坑。
三日后，林七夜瘸着腿挪进黑松林。右肩的伤口已经化脓，每次挥动镇狱剑都扯得筋肉剧痛。他靠着古树喘息，摸出半块发霉的饼子——这是从坍塌的剑冢里带出的干粮，混着沙土硌得牙床出血。
“沙沙...“
枯枝断裂声从十步外的灌木丛传来。林七夜握紧剑柄，看见三双幽绿的眼睛在暮色中浮现。炼体三重的铁背苍狼，每头都有牛犊大小，獠牙上还挂着碎肉。
头狼率先扑来，利爪带起腥风。林七夜横剑格挡，狼爪与剑刃相撞迸出火星。另外两头苍狼趁机左右夹击，他狼狈地翻滚避开，后背撞上树干的瞬间，右肩伤口崩裂，鲜血浸透粗布绷带。
“畜生！“少年反手劈向狼腹。剑锋却在触到铁灰色皮毛时滑开，只在狼腰留下道白痕。头狼趁机咬住他左臂，獠牙刺穿皮肉的瞬间，墨玉佩突然青光暴涨。
“嗷——！“头狼惨嚎着松口，嘴角冒出白烟。青光顺着狼牙蔓延，转眼烧焦了半张狼脸。另外两头苍狼见状低吼后退，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
林七夜背靠古树喘着粗气，左臂血肉模糊。青光笼罩全身，伤口处传来蚂蚁啃噬般的麻痒。头狼独眼泛着红光，突然人立而起，两米高的身躯遮住残月，布满倒刺的舌头卷向少年咽喉。
镇狱剑脱手飞出，斜插在五步外的树根间。林七夜徒手抓住狼舌，掌心瞬间被倒刺扎得鲜血淋漓。另外两头苍狼趁机扑上，獠牙咬住他双肩往不同方向撕扯。
“给我滚开！“少年双目赤红，体内《太虚炼体篇》自行运转。青光从每个毛孔迸射，三头苍狼浑身冒烟，哀嚎着在地上打滚。林七夜趁机抄起镇狱剑，剑锋裹着青光劈下，将头狼拦腰斩断。
腥臭的狼血泼了满脸。剩下两头苍狼夹着尾巴逃窜，林七夜拄着剑跪倒在地。青光消退后，左臂伤口已止血结痂，但浑身经脉像被烙铁烫过般刺痛。
夜枭在枝头怪叫。林七夜割下狼爪当战利品时，发现头狼胃袋里裹着半截赤鳞卫的青铜腰牌。他擦去牌面血污，“二十四“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咳...“暗红血块突然咳出，林七夜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剑冢坍塌时吸入的毒雾开始发作，眼前浮现出苏婉清阴郁的笑脸。他颤抖着摸向腰间，才发现装草药的布袋早被狼爪撕碎。
黎明前的山风刺骨。少年拖着镇狱剑往高处攀爬，终于在断崖边找到几株七星草。这种止血灵药长在峭壁石缝里，淡蓝色叶片沾着晨露。
林七夜用藤蔓缠住腰身，贴着岩壁往下挪。指尖即将触到药草时，头顶突然传来冷笑：“七夜哥哥好兴致。“
苏婉清蹲在崖边，鹅黄裙摆垂落如毒蛇信子。她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手捏着个玉瓶晃了晃：“没有我的解药，你还能撑多久？“
山风卷着玉瓶坠落。林七夜本能地松手去接，缠在腰间的藤蔓应声断裂。坠落的瞬间，他看见少女唇边绽开的笑意，比七星草的花蕊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