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苍雷裂天
东海的风暴来得毫无征兆。
张清盘坐在阴阳两仪阵的阴极位，青衫早被七道天雷劈得焦黑。他右手指尖深深扣进玄武岩的裂缝，左手却仍保持着凝练法印的姿势。问道峰顶的罡风裹挟着细碎雷光，在少年清瘦的脊背上刻下道道血痕。
“第八道雷劫要来了。“天枢岛主轻抚长须，青铜罗盘悬浮在身前，“此子竟能撑过七转雷劫，看来玉衡师兄的九转金丹确有奇效。“
玉衡真人垂眸不语。这位蓬莱最年长的长老此刻正紧盯着阵中翻涌的阴阳二气，苍老的手掌按在腰间玉葫芦上——那里藏着三滴烛龙精血，本该在最后一刻注入阵眼。
穹顶的雷云突然坍缩成漩涡，紫色电弧在云层间织就玄奥道纹。张清猛然抬头，瞳孔中映出劈落的雷光竟化作九首虬龙。他胸前的护心镜应声碎裂，暴烈的雷元顺着经脉直冲丹田。
“不对！“玉衡真人袖中飞出十二道玉符，“这不是紫霄神雷！“
龙形雷光撞上玉符屏障的刹那，整个蓬莱洲三十六岛同时震颤。张清喉间涌上腥甜，耳畔忽然响起苍凉的龙吟。他低头看向右臂，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正诡异地扭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观礼台上，玄霄长老的朱雀族纹突然燃起赤焰。这位以冷峻著称的刑律执掌者踉跄后退，袖口滑落的传讯玉简上浮现血色篆文——“苍龙现世，诛”。
“古龙脉苏醒了！”摇光岛的素衣女修突然指向问道峰底。地脉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肉眼可见的灵力潮汐正从四面八方涌向雷劫中心。张清背后的阴阳鱼图案寸寸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青玉般的龙鳞。
玉衡真人终于捏碎了玉葫芦。烛龙精血融入阵眼的瞬间，第九重雷云中忽然睁开三只血瞳。那道悬而未落的终极雷劫，竟在天道威压里混入了域外天魔的呓语。
“师尊...这是...“张清在雷光中艰难转头。他的右臂已经完全龙化，五指化作利爪刺入地面，而残存的理智正被海啸般的记忆碎片淹没——他看见燃烧的仙宫，看见断裂的青铜锁链，看见九重天幕上睁开的万千魔眼。
玉衡真人咬破舌尖，以精血在虚空画出太古禁制。老人道袍上的星纹逐一亮起：“清儿，守住灵台！你血脉里藏着青龙仙族最后的...“
雷鸣吞没了后半句话。
当第九道裹挟着黑雾的雷柱贯穿天地时，远在三十里外的琅嬛阁突然迸发青光。镇守禁地的十二尊青铜傀儡同时转向问道峰，它们眼眶中跳动的幽火映亮了阁楼最高处的水晶碑——那上面尘封千年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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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在龙吟声中苏醒。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他感觉到身下冰冷的玉石地面，以及右臂传来的刺痛——那里覆盖着细密的青鳞，每当雷光划过天际，鳞片就会不受控制地翕张。
“别动。“玉衡真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的阴阳道基正在与苍龙血脉融合。“
少年勉强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破碎的阴阳两仪阵，原本铭刻着太极图的玄武岩地面，此刻布满了龙爪般的沟壑。他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九首雷龙撕开云层，血色瞳孔中倒映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星空。
“师尊，我...“张清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闪烁着细碎雷光，“我是不是筑基失败了？“
玉衡真人没有回答。老道抬手拂过弟子龙化的右臂，指尖所过之处，青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当触及肩胛位置时，一道残缺的苍龙族纹突然浮现，暗青色的光芒照亮了老人凝重的面容。
问道峰顶忽然传来破空声。七道剑光落在残阵边缘，为首的天枢岛主还未站稳便急声道：“师兄！古龙脉的灵力正在暴走，三十里外的潮生阁已经被...“
“我知道。“玉衡真人打断对方，枯瘦的手指按在张清心口，“清儿，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你都要牢记。“
少年感觉到师尊的灵力在体内游走，那力量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压制着暴动的龙血。他听见老人用传音入密说道：“三个时辰后，九大仙族的巡天使就会降临。届时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否认见过太虚长生经。“
张清瞳孔骤缩。记忆突然闪回雷劫中的某个片段——当第八道天雷劈落时，他识海里确实浮现过金色篆文。那些文字自动排列成经文，而此刻回想起来，开篇正是“太虚渺渺，长生非愿“八个古篆。
玉衡真人突然提高嗓音：“诸位师弟师妹，带所有弟子撤到悬空岛。玄霄师弟留下，启动四象封魔阵。“
玄霄长老踏入阵中时，张清正被锁骨处的刺痛折磨得冷汗涔涔。刑律长老的朱雀族纹仍在隐隐发亮，当他走近时，张清右臂的龙鳞突然全部竖起。
“血脉压制。“玄霄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厌恶，“看来传言不假，青龙仙族当年确实吞噬过朱雀本源。“
玉衡真人将一枚玉简塞进弟子手中：“带他去归墟海眼，用星髓液暂时封印血脉。“
“师兄可知这意味着什么？“玄霄剑眉紧蹙，“归墟是蓬莱禁地，更别说海眼连接着虚空战场。若是让天魔气息沾染...“
“总好过让九大仙族把他炼成血丹。“玉衡真人突然掀开道袍，露出心口处的青色鳞片。在两位长老震惊的目光中，老人缓缓道出秘辛：“三百年前青龙仙族被贬的真相，根本不是触犯天条——他们发现了九重天幕后的天魔茧房。“
张清感觉右臂的刺痛突然加剧。某种古老而悲伤的情绪顺着血脉涌入心头，他恍惚间看到云雾缭绕的仙宫，看到无数青龙族人被金色锁链贯穿琵琶骨，看到九重天穹降下的不是雷劫，而是粘稠的黑色雨滴。
玉衡真人的话语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年道君留下的封印正在失效，这次血脉觉醒不是偶然...清儿是千年来第一个融合道种与龙血的...“
轰隆！
远空突然传来钟鸣。玄霄长老猛然抬头，只见三十六岛外围的云雾被某种力量撕开，九艘鎏金飞舟正破空而来。舟首悬挂的旗帜上，朱雀、玄武、白虎等族纹正散发着摄人威压。
“来不及了。“玄霄突然并指如剑，在张清眉心刻下隐匿符咒，“小子，记住这种感觉。“
刑律长老割破手腕，蕴含着朱雀真火的血液滴落在龙鳞表面。张清发出痛苦的嘶吼，他感觉有烈火在血脉中奔涌，右臂的龙化特征竟开始缓缓消退。
“用南明离火暂时压制苍龙血脉，最多维持十二个时辰。“玄霄转身走向阵外，赤霄剑已然出鞘，“师兄带他走正路，我来会会这些'仙族特使'。“
张清被师尊拽着跃下问道峰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漫天剑雨。玄霄长老的道冠在罡风中碎裂，白发飞扬如雪，赤色剑光化作展翅朱雀，迎向九艘飞舟降下的金色锁链。
“别看。“玉衡真人挥袖展开星图，两人瞬间挪移到百里外的断崖，“这是通往归墟的密道。“
少年踉跄着站稳，发现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海渊。漆黑的水面下隐约可见巨型生物游动的轮廓，每当雷光闪过，就有森白骸骨在浪涛间浮沉。
“跳下去。“玉衡真人突然推了弟子一把，“记住，在见到青铜门前的镇海碑时，把舌尖血涂在...“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张清在坠落中抬头，看见师尊的道袍被金色锁链洞穿，九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正凌空而立。为首的白袍人手持罗盘，眉心族纹亮如皓月：“罪仙后裔，当诛。“
咸涩的海水涌入鼻腔时，张清右臂的龙鳞突然爆发出青光。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瞬间，他隐约听到识海中响起古老的叹息：“终于...等到你了...“
海水深处的阴影开始蠕动。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归墟深处睁开，朝着坠落的身影汇聚而来。最深处的青铜门上，尘封万年的苍龙浮雕，瞳孔位置突然闪过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