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双西诡梦 一
梦入西都，遨游万里。
我由梦入身在同名之人——吴邪，身临其境。
足尖触及水面时，吴邪意识到自己正踏在倒悬的星河之上。
青铜色的月光浸透整条大河，河心那座横卧如“西”字的巨坟裂开一线，青苔斑驳的墓碑上，两道血槽正汩汩渗出黑水。
——是那双西坟在吮吸月光。
白衣女子破水而出，天地骤然坍缩成一面铜镜。
吴邪看见镜中倒影：两具道袍残破的躯体横陈坟前，而自己的瞳孔正被冰晶寸寸侵蚀。
跑——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的脑海，他就发现自己全身无法移动。
“以梦入局，梦为己身？”女子尾音带着千年寒潭的回响，指尖点落的瞬间，他听见体内三百六十块骨骼同时结霜的脆响。
天光突明，她飘然而去，唯留河边的死鱼烂虾和大坟边躺着的人影。
吴邪摸了摸眉心，还有一股尚未散去的寒意，抬手轻捏，一颗结冰的血珠被他拿到眼前。
鬼使神差地，吴邪将它揣入怀中。
他向大坟边的身影跑去，探了探鼻息，呼吸尚存，全身僵硬，这是被寒气入了骨。
他从怀中摸了摸，掏出数张符箓，安魂，醒神，斩煞！只见符箓在他手中发出一道道白光，又被一一点入两人身躯之中。
中年道士的睫毛凝着霜花，吴邪将最后半张引阳符压在他命门穴。
约摸半刻，中年汉子悠悠醒转，吴邪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师父，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他名吴妄，是将吴邪一手带大的师父。
吴妄没有回答他的话，抬眼往四周看去，吴邪知他心中所想，“‘祂’已经离去了，我们也还是快些离开吧！”
此时他们处在大河之间的一块小小的平地之上，来时的木船已经粉碎，想要回到对岸，必须淌过河流。
白色的河水冒着丝丝寒气，滚滚而下，带着冰霜的鱼虾死尸在水面起起伏伏，一眼望不到头。
河宽不过百米，却犹如天堑。
对岸，还有一艘完好的木船，那是他们的后手，此时却成为昏迷中师兄的唯一的生机，
吴邪将数张符箓打入身体，面目赤红，身体宛如火炉，他走入河面，滚烫的身躯和寒冷的河水碰撞，发出“呲呲呲”的声响。
深吸一口，他猛地扎入在河中，快速游动。不过片刻，眉发结霜，身体开始僵直。
只见河面上突然探一只手来，吴邪抓住一块顺水而下的破碎船板，艰难划动，向着岸边而去。
途中，他又靠着船板，从怀中掏出符囊，取出未被河水侵湿的符箓打入己身，待身体暖和起来，才游到对岸，将木船入水向中心划去。
大河之间，两人沉默不言，将地上的人抬放入木船中划行离开。
……
河畔木屋的纸窗渗着昏黄，铜炉中安魂香已燃成灰白，一位年方十六的少年和一个中年汉子对坐其中。
铜钱大的雨点砸在瓦当上，檐兽口中衔着的避水珠突然炸裂。吴妄掐诀的手僵在半空，透过窗户，看着青灰色雨幕中渗出血丝。
——这不是雨，是天地被煞气刺破淌出的脓血，也是鬼仙出世的征兆。
对面的吴邪摩挲着褪色的乾坤袋，袋口露出的定魂钉沾着暗红血渍，神色担忧。
“师父，已经三天了，吴归师兄还未醒来。”
吴归——无归，归期无望。
师父说他命中有一死劫，取名吴归能为其打开一缕生机。又同音乌龟，这是师父期望师兄能沾染上一丝长寿的命理。
而此次劫难也是由他而起，本不是阴阳师的师兄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竟然打起了河中那座大坟的主意，他与师父是得知此事想将其带回，然而还是触动了坟中凶灵。
一旁的师父头也没抬，起身兀自整理行李，幽幽叹道：“哎……命中劫数，活着已是万幸。”
吴邪问：“师父，我们这是要离开了吗？”
“对，此处距离祂不过十里，已经留不得了，马上走，去别的城市生活。”
天不遂人愿，就在吴邪背着吴归即将踏出房门时。
轰隆——
天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传十里，地面在疯狂摇晃，天地将倾。
吴妄手中的青铜罗盘轰然炸裂，碎片扎进房梁，拼出个狰狞的“殁”字。
一阵清脆的拨浪鼓敲击的声响传入心间，接着是一段充满童真的小曲传来：
“摇啊摇，请作为我的礼物，把你献上。
摇啊摇，摇啊摇——神坠、同伴，我都要。
嘻、嘻，请作为我的礼物，把你献上。”
只见师父脸色巨变，口中喊道：“是岁童，双西坟的另一面埋葬的居然是岁童！”
他嘴里呢喃：“岁童子，生而灵慧，指掌通幽，御物如神。年逢一厄，易堕恶道，化血瞳稚鬼，啼哭震九泉。然其殁后历劫不辍，百劫不灭者，化青冥鬼仙，掌阴阳枢机，食月华而生，啖怨气而长。故《幽明录》有载：‘童尸抱鼓行血雨，九劫蚀骨，百劫吞天。’”
他猛地推开门，只见云层遮蔽天空，原本带有血丝的雨，已然完全变成了浓稠的血雨，血雨滴入河中，原本死去多时的鱼儿开始跳动。
而更远处，“吱呀——”的声音不绝，一座座房门被打开，屋子里的人自发走入雨中，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僵硬地走去。
吴邪目露恐惧地看着这一幕。
此处距离双西坟几近十里，而这里的人都已经被影响，那距离更近的人怕是已经……
正在这时，师兄吴归所在的屋里传来了响动。
他回身看去，原本昏迷不醒的师兄站了起来，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想要往外走。
吴邪冲了上去，一手敲击在脖子后的风池穴上，见师兄再次晕了过去，他赶忙将其扶到床上。他有些无助的看着师父。
“怎么办？”
只见师父脸色阴沉的站了起来，“救——能救多少算多少，你先找根绳子将你师兄绑起来，我去叫醒其他人。”
吴邪找来绳子将师兄绑在了床上，这才穿上雨衣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