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弈局

箭矢钉入床柱的瞬间，沈玉衡反手抽出枕下金簪。萧凛却将她往怀中一带，绛红帷帐如血瀑垂落，遮住窗外十余点寒芒。

“王妃好身手。“萧凛的呼吸扫过她耳后，手中软剑已割断三根弩弦，“可惜这金簪淬的是曼陀罗，不是见血封喉的鸠毒。“

沈玉衡心头剧震。及笄那年她在簪头暗藏毒槽的事，连贴身侍女都不知晓。腕间金镶玉镯突然被扯落，萧凛指尖抚过内壁细若蚊足的刻痕——那是前朝宫廷匠人的标记。

“你！“

第二波箭雨破窗而入，萧凛突然闷哼一声。沈玉衡感觉有温热血珠溅在颈侧，转头见他左肩晕开暗红。这伤不对劲，寻常箭伤该是鲜红......

“别碰！“萧凛格开她探向伤口的手，唇色已隐隐发青，“箭镞淬了漠北狼毒。“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刀剑相击之声。沈玉衡趁机掀帘而出，却在瞥见刺客腕间刺青时僵住——盘曲的赤蛇衔着玉珠，与七年前雨夜那具尸体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留活口！“她脱口喊道。

萧凛的软剑却已洞穿最后一名刺客咽喉。血雾中，他转身望来的眼神比剑锋更冷：“王妃认得这些死士？“

沈玉衡攥紧袖中白玉棋子。当年她正是从这个图腾顺藤摸瓜，查出父亲遭人构陷的证据。如今同样的刺青再现，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要借萧凛之手......

“妾身惶恐。“她盈盈下拜，发间金簪却对准萧凛足底涌泉穴，“王爷不如先解了这相思缠的毒？“

萧凛瞳孔骤缩。相思缠是南疆秘毒，中毒者三个时辰内会心脉尽断而死。他故意让箭矢擦伤，本是要试探沈玉衡是否通晓毒理，却不料......

“你如何得知？“

“王爷的荷包。“沈玉衡抬手指向地上染血的锦囊，“金线掺了断肠草汁液，正与狼毒相克。若非早知会中相思缠，何必随身带着解药？“

萧凛突然低笑出声。他弯腰拾起荷包，指尖摩挲着残缺的“衡“字：“这是第三次了。“

“什么？“

“七年前御史台大牢，你用迷香放倒狱卒；三年前沈家祠堂，你在火场偷梁换柱；今夜......“他忽然逼近，沾血的手指抚上她眉间花钿，“还要继续装傻吗？沈、姑、娘。“

沈玉衡袖中银针正要出手，萧凛却轰然倒下。她这才发现他后背插着半截断箭，伤口流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靛蓝色——原来方才他是强撑着重伤之躯与刺客周旋。

“疯子。“她咬牙将人拖上婚床。金簪挑开繁复喜服时，一块玉佩从萧凛怀中滑出。羊脂白玉上雕着并蒂莲，花蕊处两点朱砂，分明是她及笄那年沉入荷塘的旧物。

五更梆子响时，萧凛在浓重的药香中醒来。沈玉衡正伏在案前捣药，晨光给素白中衣镀上金边。他望着自己心口处细如发丝的银针，突然想起昨夜昏迷前，这女子撕开嫁衣给他施针时，锁骨下方有道月牙形的疤。

“王爷中的是连环毒。“沈玉衡头也不抬，“狼毒为引，相思缠为媒，真正的杀招是浸在箭杆上的鹤顶红。“

萧凛把玩着玉佩，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耳尖：“所以王妃用合欢皮做药引，以毒攻毒？“

“还加了王爷荷包里的断肠草。“沈玉衡端起药碗走近，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萧凛突然扣住她手腕，拇指按在当年被火舌舔舐过的伤疤上。

“当年刑部殓尸房丢了具女尸。“他盯着她骤然苍白的脸，“尸体右手腕骨有灼伤，怀里却揣着沈家大小姐的玉佩。“

药汁泼洒在鸳鸯锦被上，沈玉衡感觉后背抵住冰凉床柱。萧凛的气息带着血腥味压下来，指尖却轻轻划过她颤抖的睫毛：“你猜，那具尸体现在何处？“

窗外忽然传来玄甲卫急报：“王爷，在刺客身上搜到此物！“

白玉棋子滚落床榻，沈玉衡看到萧凛瞬间晦暗的眼神。棋子内侧露出一角鎏金纹路——是前朝皇室独有的蟠龙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