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混乱之夜(八）
武大器看着远方已经凸显出来的安直门轮廓，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头：“武兄弟倒是有些应变，后面那尾巴应该是黑鹞子里有数的高手吧？竟然仅凭轻功就能跟上骑马的你。”
武大器笑了，这还是第一次，在出公差时觉得畅快，他头也不回地问道：“除掉了？”
“没有，只是用了些小手段稍微拦他一下，他只会觉得是自己倒霉踩空了瓦。”
“好！时间不多，那我长话短说！”武大器低声说道：“那行军百户就在鹞子窝！林参议既然还没性命之忧，我就没问，怕金鹞子起疑心！”
肩上忽然一轻，武大器知道，李戮玄已经走了。
他大笑几声，又加了几鞭：“我乃黑鹞子百户武大器！莫要拦我！”
一位在沿街酒家过夜的浪荡画家半夜被吵醒，用寥寥几笔的写意画记录下了这一幕，后世的人们提起时都说这幅鹞子夜奔图是秦忠慧专权的明证，一个依附于他的无名黑鹞子竟然能在京城的夜晚如此放肆。
太岳宫，鹞子窝。
李戮玄清点了下手头的几把飞刀，虽说他现在出手有些坏监武司规矩之嫌，但如今的明京已经被黯星教搅成了筛子，想必在尊主面前也是有话可说的。
就算不能加以修正，也要尽力让无辜之人不要枉死。
迷药混在夜风里，被李戮玄轻柔的掌风推出去老远，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鹞子窝。
李戮玄将门口两个倒地的黑鹞子扶起，以一丝真炁灌入其体内，撑住他们的身子，让他们看上去还是站岗的样子，这才走入鹞子窝内。
和一间牢房恨不得装上十几个囚犯的刑部大牢不同，鹞子窝内几乎每间牢房都只关着一个人，毕竟大半的空间都被各式各样的刑具堆满了。
沿途有个犯人正在被施刑，整个人被吊起挂在架子上，四肢都钉了铁竹刺，耳朵上还放着个药葫芦，身旁施刑的黑鹞子已经昏睡在地，看样子昏睡前正给这人灌耳汤。
大概是疼痛至极的缘故，能放倒内家好手的迷药，竟然对这犯人都不太起作用，这才没多久，他竟然醒了。
四目相对，李戮玄看着他哀求的眼神，还在犹豫时却听到了他断断续续的声音：“行行好...杀...杀了我...”
“我不想多做杀孽，也不能干涉太多无关因果，但我会解开捆着你手的链子。”说完后李戮玄一指点出，真炁将那镔铁粗链生生点碎。
“这便...够啦...多...多谢...”那人睁着空无一物的黑色眼洞，露出解脱的笑容，用手上钉着的铁竹刺划过自己的喉咙，没有一丝犹豫。
“我跟空念打赌，说在这儿一定能碰上你多管闲事，现在看来，教子又输我一回。”暗刺的声音从走道尽头黑暗的牢房中传来。
“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我就说你绝对不会是监武司之人，果然不错。”
李戮玄叹了口气，全身肌肉都已绷紧，各处窍穴更是真炁流转不止：“...若我不是监武司之人，那你又何苦追着我不放呢？”
“有趣。”暗刺笑了。
“我见着有趣的人，就想多跟他玩玩，不如你也加入黯星教，上师这番得了星光的恩赐回来，说不准会帮你重回巅峰，到时你就是本教内上师之下第一人了。”
“那可真是可惜，我打小就不喜欢看星星。”李戮玄微微一笑，浮云步踏出，身子在高速移动的同时再度隐入了浓雾之中。
“戮仙刀从前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我在教内都曾听人提起过，怎么真打起来，却是用的这种耗子一样的手段？”暗刺冷笑一声，不再像上次一样耗费罡气凝聚大量黑刺，而是静静地观察着四周，随时准备以雷霆一击结束这一切。
李戮玄在鹞子窝里来回穿梭，他能察觉到，暗刺耗费大量心力聚集的杀机正在追着自己，一旦被锁定，那这浮云步衍生的雾气将再无遮掩作用。
有再多的经验和技巧，在绝对的罡气面前，都不是一合之敌。
所幸他不是常人，还能仰仗着身法速度做些周旋。
已经快绕了一圈了，暗刺那股浓郁的杀机近在咫尺，李戮玄也终于在角落里的一间窄小囚牢看到了倒地的常念，同时暗刺也终于锁定了他，两人遥遥相对，李戮玄平静地看着狂笑的暗刺，双脚在常念这间牢房门上用力一蹬，整个人直直朝着暗刺飞了过去。
那精铁牢门在这一蹬之下彻底变形，扭曲着歪倒在一旁。
“哈哈哈哈！李戮玄！如今别说十二境的踏水无痕，你连这种力道都控制不好，还想来找死！？”暗刺狂笑着迎面扑出，手中黑刺越发黯淡无光，那是极度凝实的森寒罡气。
两人身形交错的那一刹暗刺才发现不对，这李戮玄快的离谱，在错身的一瞬就已经斩了自己两刀，甚至还再度加速避开了自己原本那必中的一刺，根本就不是超凡一境所有的速度。
李戮玄略一换气，淡淡的白雾从他口鼻中散出，他体内真炁极速奔腾，已经到了快要控制不住的地步，不得已呼气散出一些，给本就负担过重的经脉解解压。
越境太多，这本就是在阎王面前跳舞，不过既然不是一合之敌，那便连碰都不碰，只求出刀必杀。
“那次用浮云步只是想试试能否趁你不注意贴近杀了你，你不会真以为我只能逃命吧？”
暗刺冷笑道：“连我的护体罡气都破不了，就算速度远超寻常超凡又如何？维持这种速度，你的罡气跟得上么！？”
他哪里知道，身法本就是李戮玄所长，何况这先天一炁运转生生不息，消耗并没到不可承受的地步，相反，快承受不住的，反而是李戮玄的经脉，维持这种速度时，极速流转的真炁对经脉实在是负担太重了。
上百黑色长刺再度浮现，数量比上次还要再多几分，暗刺明白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从前的戮仙刀，终于用了全力。
“我确实没法一直躲下去，寻常斩切也确实难以破你罡气，何况我现在这身板，怕是挨上你一下就得交代在这里。”
“怎么，现在想服软？有些迟了吧？”
李戮玄微微一笑：“我只有出一刀的机会，也只剩了出一刀的力气，就跟你赌一把，赌命。”
暗刺冷着脸不再说话，独门的寻星步法连踏几步，速度暴涨间以周身的百余黑刺压了过去。李戮玄连连后退，同时左手双指微微一弹，一缕真炁化作银针擦着暗刺的脸飞远了。
饶是暗刺动了真火，也被他这轻飘飘的一针给气笑了：“哈哈哈哈！你未免太轻贱自己性命了！”
他速度再涨几分，已经是到了极限，李戮玄近在咫尺。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那枚真炁化针透过监牢的缝隙射中了还在沉睡的常念，他从昏迷中悠悠醒来，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身着黑袍的男人展开了漆黑的羽翼，扑向一身青衣的李戮玄，那黑色羽翼化作暴雨居高临下激射而出，青衣李戮玄却不知怎滴来到了那黑袍男子身后。
一道亮地晃眼的平薄刀光直直闪过，就连昏暗的鹞子窝都为之一亮，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颤动嗡鸣之声，经久不息，刺的人耳朵疼。
“跳三刀...三跳天灵地不灵，阎王殿莫提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