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她为众生度厄，故众生为她度厄
陈牧跪坐在紫韵八生炉前，目光死死盯着炉中的阴火。
云气正化作千丝万缕渗入丹炉，炉壁上浮雕渐渐泛起青灰光芒。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抱阴负阳......”
青年指尖抚过炉壁上的浮雕，农人耕种的身影在其上格外显眼。
农人耕种，地气上升是为报阴，天气下降是为负阳。
“升降相因，而变作矣......”
林黍的嗓音像是风中残烛，周身萦绕的云气已经几近消失。
阴火自炉中翻涌而出，顺着云丝缠上她手腕，所过之处肌肤寸寸化作透明。
一道紫黑色火蛇窜出丹炉，直扑林黍眉心。
陈牧猛地睁眼，瞳孔中倒映出三重火焰虚影。
腰间青黄玉佩瞬息间出现在林黍身前，与那阴火交织着回到炉中。
玉佩与火蛇相撞的刹那，陈牧听见无数声音。
农人春播时的祈愿，秋收时的欢歌，孩童在庙会偷吃供果的笑闹...
玉佩受四种火焰熔炼，逐渐化作一团青黄玉液悬在紫韵八生炉中。
玉液出现刹那，林黍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投入炉中。
陈牧只觉气府剧震，体内灵种亦化作流光，节气令自灵宫飞出，在紫韵八生炉上方结成天之四灵。
嗡——
紫韵八生炉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炉盖被掀翻，青铜鼎身上剥落斑驳锈迹，露出内壁二十四节气图。
【苍龙腾云兮，布甘霖兮泽被
朱鸟曜日兮，勤稼穑兮垂穗
白虎啸风兮，验仓廪兮盈积
玄龟负图兮，息万籁兮蕴瑞】
沧桑声音响起的瞬间，陈牧浑身气血猛地暴涨。
丹炉上方浮现一道虚影，麻衣老者背负的药篓中，既有灵草仙葩，也有沾染魔气的妖藤。
“紫韵八生炉本是用首阳山青铜混入补天石炼制，专为炼化魔土。”老者指尖点在陈牧眉心，一段记忆洪流轰然涌入。
陈牧看见上古战场。
白衣女子手持丹炉倒扣大地，将溃散的魔气尽数吸纳。
天上降下金光想要夺取丹炉，却被她以五谷为阵隔绝在外。
“仙？不过窃道之徒！”老农冷笑，炉火突然化作青龙白虎撕咬阴火，“他们忌惮神农一脉教化凡人，便以天命为枷锁......”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林黍的虚影从炉中跌出，原本凝实的神魂已淡如薄雾。
钦天司时寸寸崩解，只借着紫韵竭力抵挡着莫名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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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刹那前。
天空中，缓缓睁开一道眼瞳。
云气中央，盘坐在神农雕像前的陈牧同时睁眼。
青年抬头，与那天上的巨物对视。
他看到了上古时期行走在大地上的巨兽，看到了那群为了一个愿望聚集在一起的人们。
时空仿佛被定住，唯有林黍的神魂还在消散。
云气当中，陈牧艰难伸手，三道神火化作衣裳披拂在林黍身上。
巨物并未因陈牧的动作惊讶，就好像大象不会在意蚂蚁。
天火之衣只一瞬间便被强势掐灭，就连火焰本源都受到不同程度损伤，引得炉中阴火一阵暴动。
淡漠的目光从陈牧身上移开，落到林黍身上。
只刹那，林黍本就虚弱的神魂寸寸崩碎。
巨兽，乃是上古时期便行走在大地上的存在。
即使因为力量衰弱，神魂一分十三落入凡间，也绝非凡人所能抵挡。
回归本体，是每一个岁祖代理人的命运。
“这就是因果啊...”
陈牧轻声呢喃，第一次对大道法则有了清晰的认知。
这份命运，从林黍行走在大地上时，便已然缠绕在她身上。
靠着自己窥见的一线因果，陈牧看到林黍身上那与巨兽千丝万缕的丝线。
“林绩，你说她的账本一直是亏的，对么？”
陈牧忽然看向林绩。
林绩一愣，刚要点头应下，却看到另一个陈牧的虚影站在林黍身前，抬手斩断一道丝线。
他眼中露出一丝错愕。
现实当中，陈牧抬手轻轻点在那一根根金色丝线上。
曾经，林黍尚还不是林黍的时候。
女子行走在这片大地上，被大荒城一农人接纳。
教她耕种，教她育种，教她明白自己是谁。
此后，林黍耕作育种，创立天师府。
大荒城从一个偏远小镇逐渐变成现在的产量重镇。
商队往来贸易，更多的种子向大炎各地而去，向青玄各地而去。
那种子，不知解决了多少人的饥荒。
此刻，陈牧借因果轮转，引众生之愿为其拖延厄运。
“这本帐，你算错了。”
青年抬手，金线在他手中编制起一件金缕玉衣。
她为众生度厄，故众生为她度厄。
天有四时，因果轮转。
一道道人影站在林黍身前，站在她和巨兽之间。
巨兽微微闭目，金线寸寸绷断。
但有无量阴火弥漫其上。
四种火焰悬在陈牧手上，交织成一件璀璨的火焰之衣。
阴火，焚身灼神。
受阴火者，非死不得超脱。
巨兽眼瞳当中忽然燃起一缕阴火，逐渐壮大成滔天的火势。
巨兽吃痛闭眼，对林黍的压制也松懈一霎。
只这一霎，林黍再入炉中，神魂融入玉液。
触及玉液的刹那，四道火焰轰然交织成茧。
陈牧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紫韵八生炉内壁的节气图演化四时轮转。
林黍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唯有一条白龙在玉液中沉睡。
炉中玉液开始沸腾，逐渐褪去青黄，凝成黑白两色交融的种子。
炉身震颤愈发剧烈，黑白种子在阴火煅烧下裂开细缝，一缕清光自其中透出。
“以身为种，涅槃重生…”林绩手中账本无风自动，暗金眼眸明灭不定，“众生度厄，阴火为壳，这般计划，与二哥棋局神似。”
紫韵八生炉突然倾斜，大荒城上空忽现千顷沃野虚影——正是陈牧梦中耕作了百载的田地！
“不好！”林绩抛起账本化作金桥，“小子，护住我姐神魂！”
金桥尽头，四只遮天巨手穿透云层抓来。
陈牧背后铁翼怒张，重吾剑灵发出震天咆哮，裂天剑气却斩在空处。
收种入心口绛宫温养，紫韵八生炉倒扣天地。
田间稻荷顷刻倒伏，万千稻粒裹着云气汇入炉中，每一粒都映着大荒城百姓跪拜神农的身影。
炉盖闭合的刹那，金色大手寸寸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