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柠汽水

暑气在试管壁凝成水珠，江君竹的白大褂第三颗纽扣松了线，随呼吸起伏时漏出一线冷白皮肤。

叶姝柠的移液枪突然偏移0.5毫升，柠檬香精溅上他挽起的袖口，在腕表金属带上蚀出细小气泡。

“别动。”她捏着酒精棉按住他手腕，指尖陷进淡青血管的凹陷处。

江君竹的喉结滑动轨迹被窗外蝉鸣放大，空调风掀起实验记录本，露出夹着的德文诗复印件——边角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苏晗音的汉服广袖扫过天平，玛瑙镯与玻璃器皿碰撞出清响：“科创赛宣传照需要情侣装，我借了化学社的白大褂……”她突然将两人袖口挽至相同高度，“伤口位置都对称，完美！”

江君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速度漫上血色。上周制备荧光纳米颗粒时，他护着叶姝柠被烫伤的左臂，此刻两人疤痕在冷光灯下如月牙对望。

叶姝柠忽然旋开青柠汽水，气泡涌出的嘶鸣惊得他睫毛颤动，冰雾扑在未愈的伤口上凝成细珠。

“镇痛配方。”她将汽水瓶贴在他烫伤处，瓶身水痕蜿蜒过彼此交叠的指节，“苏晗音说冰镇能促进血管收缩。”

林深踹开实验室的门，怀里的篮球沾满荧光粉：“江哥！体育馆的紫外灯……”话音卡在喉咙——他看见叶姝柠的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江君竹腕表扣，像调试某种精密仪器。

江浸月从林深腋下钻出，麻花辫梢的银铃叮咚作响：“妈妈寄来的敦煌藻井纹样，说要绣在你们参赛的纳米纤维布上！”她展开的绢帕里，忍冬缠枝纹恰似两人实验服交叠的衣褶。

苏晗音的三脚架突然倾倒，相机镜头对准恒温箱上的汽水瓶。取景框里，两枚指纹在冷凝水汽中缓缓交融，瓶身标签的德文配料表被水渍圈出“Zitrone”（柠檬）字样——江君竹书签上常出现的单词。

傍晚骤雨扑灭蝉鸣时，叶姝柠在离心机的嗡鸣中开口：“德式柠檬蛋糕的糖霜比例是多少？”她擦拭着试管，仿佛在讨论离心参数，“下周末烘焙社有交流会。”

江君竹的移液枪在空中悬停三秒，枪头滴落的溶液在托盘凝成心形：“需要精确到0.1克的话……”他抽出口袋里的烫金笔记本，撕下页角飞快演算，数字间夹着句手写体“Zitronenliebe”（柠檬之恋）。

雷声碾过云层，实验室突然断电。黑暗放大了衣料摩擦的簌簌声，江君竹的腕表荧光照亮方寸之地。

叶姝柠的呼吸扫过他解锁屏幕的指尖，蓝光映出锁屏壁纸——图书馆铁梯上，她踮脚取书的背影，银杏叶悬在发梢将落未落。

“备用电源在……”他的喉音被苏晗音的尖叫切断，汉服披帛缠住了通风管。

林深举着荧光篮球撞翻试剂架，江浸月腕间银铃在漆黑中摇出星火般的碎光。

叶姝柠的掌心突然压上江君竹手背，带着柠檬汽水的凉意：“别动，你眼镜歪了。”

她食指勾住金丝镜架轻轻上推，镜腿擦过少年滚烫的耳廓，在皮肤上犁出细长的红痕。

应急灯亮起的刹那，离心机停止运转。众人看见江君竹的白大褂披在叶姝柠肩头，袖管长出半截，盖住她手背的烫伤。

苏晗音的闪光灯惊破这幕：“这张就叫《误差范围内的爱情》！”

雨滴在窗台敲出快板节奏，叶姝柠翻开实验记录本。最新页夹着片半融的柠檬糖，糖纸裹着离心管标签，背面是江君竹的字迹：“周六14:00，烘焙社温度：23.5℃，湿度：57%——最佳发酵环境。”

林深用篮球接住滴落的荧光液：“你俩这氛围，比苏晗音的显影剂还酸。”江浸月将藻井纹样覆在他破洞的球衣上：“笨蛋，这叫电离层碰撞产生的极光效应。”

离开时暴雨初歇，江君竹的伞倾向叶姝柠那侧。伞骨接缝处漏下的水珠串成珠帘，她发梢的柠檬香随步摇晃荡，在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处洇出浅黄痕迹。

路灯将影子揉成一团墨色，有人偷偷调整步伐频率，让心跳与落雨声同频。

拐角便利店自动门叮咚开启，叶姝柠拿起货架最末瓶青柠汽水。

江君竹的付款码抢先覆盖扫描器，腕表蓝光照亮她睫毛上的雨珠：“误差补偿。”他说起专业术语时，喉结旁的小痣在阴影里颤动，像句未出口的告白。

苏晗音从货架后探出头，相机贴着玻璃窗抓拍。照片里两枚湿漉漉的影子被冰柜冷光镶边，汽水瓶上的水痕正缓缓拼出德文字母“zusammen”——意为“在一起”。

烤箱的暖光在江君竹镜片上镀了层金边，他正用游标卡尺测量裱花嘴的直径。

烘焙社的落地窗外，苏晗音举着长焦镜头对准操作台，汉服裙摆卡在月季花丛里：“叶同学你左移三厘米！他睫毛在面粉反光里会更好看！”

叶姝柠的围裙系带松垮垂落，转身取糖霜时蹭过江君竹手背。少年腕间的青玉珠串突然滑进面盆，在蛋黄糊里沉浮如碧月。

“别动。”她探身去捞，发梢扫过他脖颈沾着可可粉的位置，“珠孔里卡着东西……是微型芯片？”

林深踹开烘焙社的门，篮球上粘着未干的马卡龙色奶油：“德国佬来了！在校长室拍桌子呢！”他抓起裱花袋往嘴里挤奶油，“说是预科班名额要提前锁定……”

江君竹的裱花袋突然爆裂，樱花状奶油绽在操作台。

叶姝柠的指尖抹过狼藉，将残破的花型改绘成柏林电视塔轮廓：“上周的纳米纤维数据……”她蘸着糖霜写下公式，塔尖指向他锁骨处的烫伤。

烘焙社的门再次被推开，穿定制西装的德方代表带着松木香闯入。汉斯先生的鹰钩鼻悬在实验报告上方：“江同学，我们注意到你父亲发表的古建筑修复论文。”他指尖敲打着柠檬蛋糕配方，“但科创赛选题与预科方向偏差太大。”

苏晗音的镜头突然从窗外探入：“先生，您领带沾到我们特制的荧光糖粉了。”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汉斯胸前的校徽在紫外线下显出血红色——正是江父论文里提到的污染建筑标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