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4章 ·双胜
铁蹄扬起黄沙,河西驹风采神骏,青铜色的鬃毛在日光下炸开金芒。
一时间,场中战马忙不迭的纷纷避让,即便骑手们如何驱使,马群依然在止不住的往旁边退缩——它们在害怕!
“好马儿!好马儿!”要不是这一套重铠加身,蓝朔楼激动得恐怕都要跳起来了。
烈马转瞬而至,蓝朔楼拽住缰绳的瞬间,竟像片树叶似的,被这匹神驹的冲势带得凌空飞起!
“起!”
他暴喝声中腰腹使劲,借着战马奔驰的伟力,腾空耍了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鞍上!
远处插在沙地里的虎头錾金枪似有感召,枪杆随着在河西驹雷鸣般的踏地,嗡嗡震颤!
错身的刹那,蓝朔楼俯身挂在马侧,一把将长枪抄进手里!
他挺身而起,用力猛震臂膀,弹软的枪杆霎时间如金蛇起舞,抖开一片怒放的枪花!
“好!”看台爆出震天喝彩,场中裴二郎面色僵冷,死死盯着正绕场奔马,重展威风的蓝朔楼。
他分明看见,那匹怪物般的战马四蹄腾空时,筋肉虬结的马腹竟浮现出虎纹般的血斑——这是饮过狼血的河西战驹才有的杀征!
“驾!”
蓝朔楼双腿叩击马腹,胯下河西驹调转马头,顷刻间化作一道青铜闪电!
一枪,长驱直入!
裴二郎慌忙挥刀格挡,那杆长枪在半空撕开流星般的弧光——锋锐之盛,竟让裴二郎恍然间生出不可抵挡之怯念!
“好个单枪直入!”看台首席上,李善长面露惊色:“当年徐达大将军破敌陷阵,也不过如……”
话音未落,金铁交鸣已如骤雨倾盆!
蓝朔楼人借马势,他枪走龙蛇,每一击都带着河西走廊的朔风!
裴二郎抖擞精神,也不甘示弱,挺起大杆刀迎头杀去!
一刀斜斩,却不成想蓝朔楼的速度已然今非昔比,他倏忽间策马闪至身后,趁着裴二郎抡刀劈空的间隙,枪势如排山倒海般向着裴二郎迭迭冲来!
裴二郎拨马撤刀,拉出钢鞭刚堪堪架住贯胸一枪,蟠龙锏又贴着护心镜擦出火星,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该结束了!”
蓝朔楼长枪自下而上,觅血毒蛇般猛地钻出。
裴二郎的白马惊嘶人立,但也就恰在此时,他眸中凶光乍露,挥起大杆刀兜头盖脸,迎面重劈过去!
二人刀枪齐下,让看台上的怀庆公主攥疼了南康公主的小手。
千钧一发之际,河西驹突然腾挪半步!
蓝朔楼就着这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腰发劲,甩动枪杆震开劈进的大刀,枪头在即将点入裴二郎咽喉时,化作泡影虚招!
而真正的杀招,是藏在另一只手上里的铁锏!
电光火石间,生死立判!
“住手!”
一声高喝破空而至,朱标站起身来,大声叫停了捉对厮杀的二人。
二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蓝朔楼的锏锋悬停在半空,离裴二郎颅顶不足半寸;而裴二郎的落来的刀口,距离蓝朔楼肩膀也只剩毫厘!
烟尘缓缓沉降,露出太子赤色蟠龙袍的一角。
朱标不知何时已走到看台边缘,他注视着场中目色犹凶的二人,沉默半晌,为他们鼓起掌来。
顷刻间全场掌声雷动,欢呼声震耳欲聋,其中更有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往场中扔着金条珠宝!
“好!好!好!”
李善长连声赞叹,他颤巍巍起身鼓掌,老泪在沟壑纵横的脸上闪烁:“遥想当年……常遇春将军也曾在玄武校场演武,正是这般精彩绝伦啊!”
蓝朔楼滚鞍下马,甲胄上的玉璎珞残片叮当坠地。
当他双脚触地的瞬间,全场才惊觉他身上那副金甲早已支离破碎——左肩甲被削去大半,右护臂只剩铁丝勾连,可即便如此,这个边军汉子依然站得比校场旗杆更直。
裴二郎也翻身下马,二人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方不服自己的桀骜,也看到了对方惺惺相惜的欣赏。
“今日比武,要选的是护持宫禁的‘门神’,而不是拼命相搏的死士!”太子拾级而下,蟠龙纹锦靴踏过满地黄沙。
朱标亲手挽起二人的手,笑着对他们说:“裴卿的刀度雾穿云,蓝卿的枪飞云掣电,恰是阴阳相济之数!”
“我二人愿并肩同守宫闱!上报皇恩!”蓝朔楼和裴二郎急忙说道,虎目中不觉水雾氤氲。
朱标眼底泛起暖意,他转身时大袖带起一阵春风:“这飞龙乘云甲本就是两副,今颁赐你二人。今夜子时,你们披甲入值乾清宫。”
“父皇近来眠浅,望你二人可镇压邪祟。”
战斗结束,观战人群三三两两散去,意犹未尽地各自讨论着,复盘方才场中那番酣畅淋漓的战斗。
校场东南角,吴桐正用剪刀挑开曹蛟锁子甲的环扣,膀大腰圆的大汉正躺在地上哎呀哎呀喊疼。
突然,春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大人!公主殿下驾到!”
话音未落,怀庆公主就提着湘裙疾步而来,鬓间金步摇晃得比心跳还急。
她劈手夺过阿扎提正要递出的金疮药瓶,对着吴桐虚砸过去:“好你个神兵天降!本公主送你手令,是让你来陪我看比武的!不是叫你来干老本行的!”
她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小脸立马就红了起来。
药瓶在半空散开,飞来的药粉扑了吴桐满襟,倒是让躺在一旁的曹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南康公主用绢帕掩面轻笑,春桃早把脸憋成了红柿子。
“原来是殿下送我的手令呀!”吴桐佯装不知,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赶忙合身行礼:“微臣愚钝,拂了殿下美意,真是该死!”
“你……!”
朱福宁本就失口,被吴桐这么一说,耳尖顿时红得像两支小辣椒。
她刚要跺脚耍小脾气,一旁的病美人朱玉华就倚着朱漆栏杆,轻喘着微微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姐姐方才远远望见先生,掐我的手可是滚烫得很呐!”
春桃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怀庆公主羞恼地要去拧她,却见吴桐变戏法似的,从药箱掏出个油纸包。
褪色的纸封上还沾着糖霜,打开时,甜香四溢。
“神兵虽迟,总不忘缴获敌军粮草。”
说着,吴桐揭起三层油纸,露出十二枚精巧的茯苓糕,桂花蜜在阳光下淌成金丝:“听闻公主殿下最爱夫子庙的糕点,微臣来时绕了个路,就当是给公主赔罪了。”
“她呀,虚火攻心,吴先生得给姐姐好好诊脉了!”南康公主看着怀庆公主红彤彤的脸蛋,突然笑着接口,苍白的指尖点向姐姐额头。
“看在这个的份上,本公主……就原谅你了……”朱福宁嗫嚅着,一把夺过糕点:“可是你要答应我,下次……带我出去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