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秋杀

当那支凌厉无比的箭矢无情地洞穿裴淮之的左胸时，我的心仿佛也随之被撕裂开来。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我却正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块染满鲜血的虎符，双膝跪地于御前。

龙案之上，静静地躺着那份十年之前的通敌密函。泛黄的宣纸仿佛承载了岁月的沧桑，而其上赫然加盖着裴氏家族的私印，宛如一道无法磨灭的罪证。皇帝目睹此景，怒不可遏，他手中那支朱砂御笔龙飞凤舞般地批红着奏折，随后愤怒地一挥衣袖，那些折子便如同漫天飞雪一般散落一地，猩红之色触目惊心。

“想当年，裴老侯爷竟然胆大包天，与淮王暗中勾结！他们狼狈为奸，竟将沈家世代相传的防疫药方肆意篡改，使之成为疫病爆发的源头！”我高举着兄长历经千辛万苦从遥远的漠北带回来的羊皮盟书，声音因悲愤而颤抖不止。此时，金銮殿内的蟠龙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光芒，使得密信上那鲜红的血指印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羽林卫们气势汹汹地撞开侯府大门的那一刻，裴淮之面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强撑着身体，斜倚在沈家祠堂已然断裂的墙壁旁。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轻声问道：“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精心布局的呢？”我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那根焦黑的梁柱上依稀可辨的“沈”字，目光凝视着远方，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往昔。“便是从你残忍地让我眼睁睁看着......”父亲那原本高大威猛的身躯，此刻竟如同风中残烛般脆弱不堪。他面色苍白如纸，胸口处插着一支羽箭，殷红的鲜血不断从中渗出，染红了大片衣衫。然而，即便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父亲仍强忍着剧痛，颤抖着双手将那支染血的玉簪缓缓插入我的发间。这支玉簪，乃是我们定亲之时，他亲手雕刻而成，整整耗费了三个月的时光，其上精美的缠枝莲图案，每一处线条都饱含着他对我的深情厚意。

裴淮之望着我，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羽林卫将他带走。那一刻，我的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我曾经深爱的男人，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而我，也终于为沈家报了仇，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如此难受？

在裴淮之被关押的日子里，我时常独自一人来到关押他的牢房外，隔着铁窗静静地看着他。他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面容憔悴消瘦，往日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殆尽。曾经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如今也布满了血丝，透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痛难忍。

“裴淮之……”我轻声唤他，声音在寂静的牢房中回荡，带着一丝颤抖。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怨恨、有不甘，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温柔。

“阿梧，你赢了。”他的声音沙哑，仿佛被砂纸磨砺过一般。

我苦笑，“这不是我想要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五味杂陈。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如今却站在了对立的两端，命运弄人，莫过于此。

“淮王的势力还未完全铲除，你以为你真的安全了吗？”他挣扎着起身，双手紧紧握住铁窗，眼神中透露出担忧。

我微微一怔，他说得没错，淮王党羽众多，盘根错节，即便裴淮之倒台，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可此刻，我更在意的是他。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咬着唇，坚定地说道。

裴淮之却笑了，笑声中满是苦涩，“阿梧，你太天真了，这是皇家的争斗，岂是你能左右的？”

回到侯府，我彻夜未眠，裴淮之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为了救出裴淮之，也为了彻底铲除淮王的势力，我开始四处奔走，凭借着这些年在民间行医积累的人脉，以及暗中联络的旧部，逐渐收集到了更多关于淮王谋反的证据。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带着这些证据，秘密潜入了皇宫，面见皇帝。皇帝看完证据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淮王一案。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较量，淮王及其党羽终于被一网打尽。朝堂之上，一片欢呼雀跃，而我，却无心庆祝。

裴淮之被释放的那天，阳光格外刺眼。他走出牢房，眯着眼望向天空，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久违的光明。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沉重。走到我面前时，他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着我。

“阿梧，谢谢你。”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

我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回到侯府，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但我和裴淮之之间，却始终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我们小心翼翼地相处着，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试探和小心翼翼。

一日，我在花园中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曾经我们一起玩耍的地方。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美好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阿梧，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在这里一起放风筝。”裴淮之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后，轻声说道。

我转过身，看着他，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都很快乐。”

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里裹挟着无尽的沧桑与愧疚：“是我对不起你和沈家，这些年，我一直在悔恨中度过。”

望着眼前这个曾让自己爱得刻骨铭心，又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沈栖梧的内心五味杂陈。曾经，裴淮之的背叛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入她的心窝，将她对爱情的美好憧憬搅得粉碎。那些被泪水浸湿的夜晚，她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满心都是对他的怨怼与恨意。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在质问命运，为何真心错付。

可此刻，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沈栖梧心底那坚硬的冰层悄然出现了裂痕。那些过往的甜蜜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曾经的花前月下，曾经的海誓山盟，桩桩件件，都在提醒着她，眼前这个人，是她曾经不顾一切爱过的。

沈栖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缓缓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这简单的话语，却是她在内心挣扎了无数次才鼓起勇气说出口的。

裴淮之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感动，眼眶瞬间泛红。他望着沈栖梧，像是在确认这份失而复得的珍贵。许久，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好，我们重新开始。”这一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似是为他们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从那以后，裴淮之开始努力弥补他曾经犯下的过错。他散尽家财，救济百姓，为当年因疫病受苦的人们提供帮助；他还亲自到沈家祠堂，长跪不起，向沈家列祖列宗忏悔。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之间的感情也逐渐升温。曾经的伤痛慢慢愈合，我们终于找回了那份最初的纯真与美好。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皇宫内再次举办宫宴。我和裴淮之携手步入宴会大厅，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宴会上，我们举杯共饮，看着彼此幸福的笑容，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已成为过去。在这个团圆的夜晚，我们紧紧相依，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幸福，期待着未来的日子，能够一直这样平静而美好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