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锈蚀的星轨

狄清第17次擦拭登山靴底的冰泥时，嗅到了混合在柴油味里的腐殖质气息。这与他十岁那年跪在天文台地板上，用校服袖子擦拭父亲呕出的紫色黏液时的气味完全一致。旅游团大巴的防滑链在盘山道上碾出类似射电望远镜转动的节拍，车载广播突然爆出52.8Hz的鲸歌——与父亲失踪后每日凌晨三点准时响起的座机忙音同频。

“备用电源只能维持穹顶星图演示五分钟。“导游扯着被静电粘连的荧光马甲，将电闸推回1993年产的德国断路器。狄清腕间的陨石项链突然嵌入桡骨，十二颗黑曜石棱面同时渗出类星体光谱，在他视网膜上烙出蛇夫座β星的赤经坐标。这串父亲用射电望远镜馈源舱碎片打磨的生日礼物，此刻正与锈蚀的赤道仪产生量子纠缠。

“快看！德式赤道仪的蜗杆在无动力状态下自转！“实习讲解员尖叫着举起盖革计数器，表盘数值在猎户座大星云坐标方位爆表。狄清的太阳穴突跳，十岁生日那晚的记忆碎片从量子泡沫中溢出：父亲将牛奶泼向控制台时，飞溅的乳白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半人马座α星拓扑结构。

他借维修通道渗出的幽蓝冷光避开保安。B3层的铁门把手结着螺旋状冰晶，与父亲实验室里培养皿中的转基因水母触须惊人相似。当密码盘识别出他指纹中特有的碳14衰减率时，储物柜里《射电分子云观测记录》第223页正在发生拓扑相变——父亲用红笔圈出的猎户座坐标扭曲成克莱因瓶形态，从三维书页里凸出四维结构的紫色星链。

“这本记录册十年前就被档案馆......“导游的呵止声突然变成气泡破碎的咕噜声。狄清转身时看见她的虹膜正在经历超新星爆发：左眼坍缩成天鹅座十字星纹的黑洞，右眼却增生出船底座钥匙孔状瞳孔，渗出具有生物荧光的紫色凝胶。那些滴落在地的黏液自动聚合成德雷克方程符号，释放出1.6GHz的氢线辐射。

林兮棠破窗而入的瞬间，狄清正被星链缠住颈动脉。女子战术腰带上的钚电池发出天蝎座α星特有的X射线脉冲，将凝胶物质蒸发出1998年大麦哲伦云超新星爆发时的中微子流。“你父亲修改了猎户座分子云的偏振数据。“她甩出的磁暴手雷在空中分裂成二十八宿星官矩阵，爆炸产生的康普顿散射在墙面投影出父亲的全息影像——白大褂下摆沾着与导游凝胶同源的粘稠物。

当狄清抓住漂浮的观测记录本，书页突然化作皮肤般的生物膜。父亲的字迹在真皮层下蠕动重组，形成用创伤记忆编写的摩尔斯电码：「他们用暗物质缝合了黄道面裂痕不要相信脐带另一端的......」残缺的警告被穹顶传来的机械轰鸣切断，德式赤道仪的蜗轮突然弹射而出，锯齿边缘旋转着刻入狄清小臂，流出的血液在零下二十度空气中凝结成室女座超星系团纤维结构。

“你的线粒体DNA正在表达蛇夫座特征！“林兮棠用液氮冷冻住变异中的导游，战术镜片反射出狄清后颈浮现的星图胎记——那本该是父亲实验室小白鼠基因编辑失败的产物。陨石项链此刻发出超新星遗迹般的射电暴，将整座天文台拖入史瓦西半径内的时空曲率。狄清在事件视界边缘看到十岁的自己正被父亲按在观测椅上，注射器里的紫色胚胎闪烁着被银河系悬臂引力撕碎的南十字座星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