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15年9月联合国峰会上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正式公布，SDGs是在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MDGs）基础上更进一步的一系列新的发展目标，即在MDGs到期之后继续引导2015～2030年的全球发展。SDGs由17个子目标组成，子目标之间是相互紧密联系的，旨在以整合的方式转向可持续发展道路，实现经济、环境、社会的和谐发展。SDGs的首要目标是在世界每一个角落永远消除贫困。此前的MDGs于2000年设立了具体目标，促使人们关注贫困问题并调动资金用于减贫——从2000年到2015年，MDGs已经取得了巨大进展，全球超过6亿人摆脱了贫困，但在发展中地区有1/5的人仍旧生活在每天1.25美元贫困线以下，千百万人每日收入勉强高于这个水平，还有许多人有返贫的风险。贫困不仅是缺乏收入和资源导致难以维持生计，还表现为饥饿和营养不良、无法充分获得教育和其他基本公共服务、受社会歧视和排斥以及无法参与决策，人类在彻底消除贫困方面仍面临严峻挑战。
在MDGs的进程中，我国做出了举世瞩目的贡献，中国摆脱极端贫困的人数将近8亿人。自1990年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在全球首次测算人类发展指数以来，我国是唯一的从低人类发展水平跨越到高人类发展水平的国家。我国在基础教育和基本医疗保障领域开展了广泛有效的工作，到2000年世纪之交时，我国已结束了短缺经济时代，并开始向经济、社会和生态环境统筹的发展方式转变，以如期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珠三角、长三角地区发展尤为迅速。浙江便是其中一个典型的发达省份，2015年浙江省人均GDP达7.64万元，超出全国水平55.28%，位居全国第六（包括台湾地区），农村人均收入达21000元，居全国第二。无论从全省GDP还是人均GDP，也无论从城镇还是农村人均收入的角度来衡量，浙江均位居全国前茅。由此，改革开放以来，浙江与其他几个省市如江苏、上海等则成为“经济繁荣”的代名词。然而这种以平均值为变量的测量标准，在均值高而方差大的情况下，仅仅展示了地区繁荣的一面，在漂亮的平均数据掩盖下，发达地区的贫困村则成为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位于浙江省衢州市龙游县的姜家村就是典型的被繁华掩盖的贫困村：在那儿，人们的饮食安全、义务教育、卫生医疗、社会保险都成为农村居民的担忧因素。尽管2015年浙江省农村人均收入为21125元，远高于全国平均的11422元，然而姜家村仅7500元，几乎是全省平均值的1/3，不到全国平均值的66%。更值得深思的是，在浙江省，姜家村现象并非个案，类似的还有林根村、芝潭金村、陆村等龙游县境内的十多个偏远村落；此外，这种繁华与贫困共生的现象不只是浙江省的“独特风景”，而是大部分发达省份的共性。
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是千年发展目标的承接和进一步发展，不把任何人排除在发展之外，因而要在全球范围内消除贫困，就必须使减贫脱贫的阳光普照到每一个角落。这就需要我们透过繁华的平均数据去重新审视发达省份的贫困村现象，研究其成因进而努力推动其扶贫脱贫的进展。
中央及各级党组织也一直记挂着欠发达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和脱贫致富状况，龙游县罗家乡便是习总书记曾考察并寄予厚望的一个乡镇。2007年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亲自来罗家乡考察，对当地扶贫工作寄予了殷切的期望。2007年1月，他在衢州、丽水等地调研“欠发达乡镇奔小康工程”时强调，要全面落实科学发展观和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要求，按照浙江省委、省政府的部署，结合各地实际情况，充分发挥本地优势，进一步加大实施“欠发达乡镇奔小康工程”力度，加快浙江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进程。1月22～23日，浙西南山区正直冬末初春时节，还是风雨严寒的天气，习近平一行冒严寒、顶风雨，深入衢州龙游县、丽水龙泉市等地的欠发达乡镇村落，走村访户，考察山区群众生产生活和脱贫致富等情况。1月22日上午，习近平来到龙游县罗家乡慰问困难群众。在年过七旬的孤寡老人王树松家，习近平握着老王的手，关切地询问他的生活、身体和养老、医疗保险等情况，要求当地政府更多关心和帮助困难群众，特别是孤寡老人，让他们感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老王虽然双目失明，但眼眶里噙着激动的泪花。
在罗家乡荷村，习近平一行考察竹制品加工点，参观村民制作的竹工艺品，与乡村干部和基层群众座谈。当了解到当地群众利用丰富的毛竹资源发展加工业，使许多群众脱贫致富等情况后，习近平说，促进欠发达地区的发展特别是低收入农民的增收，要着眼于推进高效生态农业建设，充分发挥山区资源优势，大力发展特色产业。省内农林类科研院校要坚持为“三农”服务的方向，加大“科技兴农”力度，指导农村群众提高劳动生产率，增加农林产品附加值。要积极引导企业采取订单培训、定向招工的办法，提高培训的针对性和就业转移率，促进更多的欠发达地区农民转移就业和稳定就业。
当天下午，习近平还来到罗家乡相邻的龙泉市竹垟畲族乡，冒雨上山考察由200多户茶农合建的茶叶基地，与茶农共商发展优质有机茶问题。接着，他来到金田村察看下山脱贫小区和菇业加工厂，关切地向村民询问下山后的生产生活情况。夜色朦胧时，习近平在竹垟畲族乡政府，与县乡村干部座谈。他在听取当地干部的发言后说，要进一步加大产业化扶贫、农民培训和转移就业、下山脱贫等方面工作力度，切实加快少数民族县和乡镇奔小康步伐。要在保护生态的前提下，科学有效地抓好山区资源开发，充分发挥科技特派员、农村工作指导员及其派出单位的作用，进一步提高欠发达乡镇特色产业的发展水平。在考察后的“欠发达乡镇奔小康工程”座谈会上，习近平听取了当地政府有关部门的情况汇报。他在充分肯定浙江省实施“欠发达乡镇奔小康工程”取得显著成效的同时，指出必须进一步加强组织领导，加大扶持力度，充分发挥党委、政府在欠发达乡镇奔小康中的引导推动作用。要坚持“真扶贫、扶真贫”，实施“进村入户、抓低促面”的帮扶机制，切实把帮扶工作做到村、做到户、做到人，促进低收入农户的持续增收。要动员社会参与，举各方之力切实实施这一工程的要求，努力完成“欠发达乡镇奔小康工程”的既定目标。各级各部门都要进一步加大对欠发达地区的扶持力度，进一步落实结对帮扶措施。[1]考察中，习近平充分肯定了所考察的几个乡镇的发展。例如，习近平认为罗家乡发展势头很好，面貌变化比较大，广大干部群众的精神状态都比较好。欠发达地区、山区奔小康的信心、决心比较大。同时他也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其中提到浙江省刚刚开完农村工作会议，会议的思路、指导思想要结合实际贯彻。罗家乡要坚定不移地走特色发展之路，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盲目攀比其他地方。对此，习近平还谈到具体的措施：首先要看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山区的优势还是靠山吃山、因地制宜地去发展特色产业。罗家乡的优势就是山林、毛竹、茶叶。其次要咬定青山不放松，锲而不舍，把当地的资源优势充分地利用起来，不能妄自菲薄，不能视而不见，这些优势就是罗家乡各自然村的立生之本。罗家乡三年人均年收入增加了1200元，年均增长400元，靠的就是当地特色产业——毛竹。最后，欠发达地区、山区的增长空间很大，大有可为。如毛竹一身是宝，通过精加工，增值的空间很大。随着当地农民发展能力的增强，毛竹加工的深度、广度必将进一步增强，经济效益会更为明显。山区资源极其丰富，何止毛竹，还有中药材、高山蔬菜等。罗家乡各村的发展都要充分利用山区的山地资源、高山小气候优势，开辟一些新的增收领域。习近平强调各乡镇村要根据自己的特色走自己的路，行行出状元。将来农业强县、强镇的评比不仅仅是看建了几家工厂，因为有的地方发展工业的代价太大了，发展不适宜的工业不仅给当地带来了环境污染，而且对全局的环境都将带来破坏，如2006年中国经济增长速度很快，但是付出代价过大。因而罗家乡也必须要发展生态型的工业，习近平考察后，当地干部群众深受鼓舞，龙游县罗家乡姜家村已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农村致富离不开对农民的培训。习近平在罗家乡的考察中提到，农业劳动力是过剩的，因此需要把农民转变成二、三产业的生产者，使农村人口减量化。现代化要求城市化程度达到65%～70%。浙江省2007年的城市化率为57%，与现代化尚有距离，虽然城市化推进力度比较大，但和现代化要求相比，尚有很大的差距。奔小康工程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城市化比例增加，农村人口减少；二、三产人数增加，一产人数减少。而浙江省一产的从业人数比例远大于一产GDP的比重，农民收入低，两者不同步，这与农业的投入产出比过低有很大的关系。对此，习近平强调农民培训，不仅仅是短期培训，更重要的是培训农民技工。在某一个方面让农民有“一招鲜”，能立定脚跟，有稳定的收入，能稳定地转业、转产、转型。再有就是要着眼培训留在农村的、从事现代农业生产的农民，着力提升他们的文化素质、产业技能。农民培训是很重要的因素，也是很艰巨的任务，培训一定要有针对性、见效果。
习近平提到，新农村建设在浙江，是以“千村示范、万村整治”为龙头，加上一系列配套政策，使得全省农村村容村貌，包括社会事业发展、精神文明建设都取得了显著成效，要再接再厉地抓好。要坚持分类指导，因地制宜，不同类型的地方，沿海、平原、山区、海岛，以工业为主的、以农业为主的，城郊型、偏远型，发达的、欠发达的，要有不同的要求，选择不同的模式。但是总体上来讲，要逐步建立和完善基础设施，村容村貌要整洁起来，农村环境要像城市一样净化、美化，社会事业要与经济建设同步发展，包括人员素质、体制、机制、农村政策、基层组织建设在内的软实力要与经济发展相配套。只有这样，才能使浙江的全面小康率先实现。要将我们原有的，并且已经抓出成效的东西，锲而不舍地抓好，大家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完成。[2]
此次调研的对象便是浙江西南山区的一个贫困村——龙游县罗家乡姜家村。姜家村地处龙南山区，山林面积8933亩，其中竹林面积3900余亩，耕地面积827亩。全村呈蛇形，约4.5公里长。全村共有14个自然村12个村民小组349户，在册人口1193人。低收入农户268户，低收入农户占总农户数的76.8%。村集体收入主要有毛竹承包山、茶叶山，村集体年收入仅0.9万元，村民收入主要以卖毛竹、茶叶和外出打工为主。[3]
调研的目的即透视发达地区华丽的平均数据掩盖下的贫困面，考察脱贫的进展和研究贫困的客观原因，立足当地的实际发展情况和资源特点，探求最可持续的脱贫和发展路径，并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服务中央决策和国家“十三五”规划精准脱贫大局，以期给当地带来实质性的、基于永续发展的好的变化。
调研的具体内容包括：调查案例村——浙江省龙游县罗家乡姜家村的基本状况、贫困状况及其演变，贫困的成因、减贫历程和成效；脱贫和可持续发展的可能路径和相应的政策建议等，以便从村庄脱贫实践中总结当前精准扶贫和精准脱贫的经验教训，为进一步的精准脱贫事业提供经验和政策借鉴。
调查研究的方法为田野调查法。为了获取最真实的信息以确保研究结论与建议的可靠性和有效性，此次调研拟采取人类学田野调查方法，即参与观察法。课题组拟在被调查的村落——浙江省龙游县罗家乡姜家村连续生活两个月，完全和村民共同生活，从而观察、了解和认识村落的发展变化，进而认识他们的社会与文化。在此基础上开展抽样问卷调查，入户访谈（采取深访的形式），保证每一份问卷的真实性和有效性。深入了解该村落的基本状况、贫困状况及其演变，分析贫困的成因、减贫历程和成效，以便准确、有针对性地提出脱贫和可持续发展的可能路径及相应的政策建议。具体分为五个阶段。
准备阶段：确定调查点、熟悉调查点情况、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国情调研重大项目统一设计的调查表格来撰写具体的调查提纲。
开始阶段：与当地县政府联系，确定课题组在该村落的住宿点，进一步熟悉当地的情况。
调查阶段：入乡随俗共同生活，在尊重他人的情况下逐步开展调查。
撰写调查研究报告，以及补充调查和完善研究报告阶段：在撰写报告过程中对新出现的问题或者未解决的问题进行补充性和扩展性调查，并据此完善研究报告。
本课题具体的执行情况为：2017年3月中旬至7月中旬启动第一轮进村调研，确定所有样本农户，采取田野调查的方式入住案例村，清理核实问卷。问卷数据整理后，借助软件分析已有资料数据，形成调研报告基本框架后，2017年9月再次入住姜家村，针对数据分析中发现的问题和不清楚的地方进行第二轮调查，即补充性、扩展性调查。2017年10月至2018年3月，陆续重访姜家村，同时与龙游县扶贫办和农业办、财政局进行交流，获得与姜家村扶贫相关的其他数据资料。2018年5月底根据补充扩展调查的结果修改完善初稿，同时发送相关的专家和当地居民代表，举行小型的座谈会，根据意见进行补充修改，2018年8月底提交研究报告。
在此期间，课题组成员入住姜家村农户姜友珍夫妇家，同吃同住，在完成问卷期间进行入户深访，与周围农户深入交流，获得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每一份问卷都是由课题组成员一起逐个问题细致地询问被访人，以至于我们每天至多只能完成三份问卷，但是问卷的有效性和真实性得到了保证，使得调查报告能够最原始地反映姜家村脱贫发展的历程、经验及诉求。我们需要仔细倾听当地村民的心声，在基于客观条件的基础上探索其增强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有效路径，提出进一步发展的建议，努力帮助他们实现对未来的愿景。
[1] 周咏南：《习近平在衢州丽水调研时强调深入推进“欠发达乡镇奔小康工程” 加快浙江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进程》，《浙江日报》2007年1月24日。
[2] 在访谈中根据村民和干部的陈述记录整理。
[3] 数据由姜家村村委会计室提供，2017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