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傻傻的,很可爱
带王叔刘长到宫外走走、看看,刘恭自然是乐意之至。
——刘恭走这一趟长乐,本就是想与这位未来的淮南王,好生熟悉、亲近一番。
若能将刘长带去宫外,一同去经历些刘长过去,从未有机会经历、体验的事,那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刘恭答应的轻松,刘长却逐渐变了脸色,看向侄儿刘恭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阿恭此来,竟真是单纯探望寡人。”
“非但不是有求于寡人,甚至还愿意为了寡人,而去向母后……”
面带羞愧的说着,又抿嘴纠结片刻,便见刘长一咬牙一跺脚,从上首主座起了身。
大步走到刘恭面前,深吸一口气,便决然拱手一拜。
“作为长辈,却对登门探望自己的侄儿妄加揣测,是寡人的不对。”
“阿恭若是愿意原谅寡人,那往后,寡人便拿阿恭当自己的亲儿子!”
“若不原谅,寡人也绝不介怀——毕竟是寡人有错在先。”
“往后,只要是阿恭不愿见,寡人便绝不会出现在阿恭的眼前!”
言罢,刘长便好似那义薄云天,负荆请罪的老将廉颇,面朝刘恭,郑重其事的长身一拜。
而在刘长身前,本还打算伸手去扶的刘恭,却再次被王叔刘长的惊天言论,给雷了个外焦里嫩。
面色阴晴变幻许久,终于,刘恭还是强挤出一抹笑容,伸手将王叔刘长扶起身。
见刘长仍旧一副自知犯了错,却也绝不逃避责任的决然之态,刘恭心中别扭之余,却也莫名觉得这位王叔,看上去竟顺眼了许多。
“王叔,当真圣质如初。”
“就连致歉,都这般语出惊人……”
如是一声调侃,刘恭终是由衷咧嘴一笑,拉着王叔刘长的手腕,便回上首主座坐下了身。
而后便自顾自落座于刘长身侧,含笑开口道:“方才,王叔不是说了吗?”
“我叔侄二人,血脉至亲,不讲这许多虚礼。”
“王叔身为宗亲皇室,更已然得封淮南王,对人有防备之心,并非坏事。”
“侄儿虽是晚辈,这点肚量却也还是有的。”
“——只是这嘴里说出去的话,王叔可得多加注意了。”
“岂不闻: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见刘恭如此大度的原谅了自己,甚至还愿意带自己出长乐宫,刘长感动之余,只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人。
但在听刘恭最后,提到‘王叔该注意说法方式’时,刘长又本能的皱起眉头,露出一个疑惑不已的表情。
“哦?”
“这又从何说起?”
“寡人的言谈举止,向来都得体的很呐?”
…
“嗯…可是哪句话,寡人无心之谈,却为阿恭所曲解了?”
“——无妨,阿恭直说便是。”
“若果真是寡人的错,寡人绝不推诿!”
“只要阿恭愿意原谅寡人,寡人便把阿恭当……”
不等刘长说完,刘恭便赶忙苦笑着伸出手,将刘长后半句惊天言论给挡了回去。
又深吸一口气,摇头苦笑着一声长叹,才终是略带严肃的看向王叔刘长。
“旁的,便也不提了。”
“终归侄儿是晚辈,不便说太多。”
“只是王叔,当真要改改这一言不合,便要认人做亲儿子的毛病了。”
“——王叔居于深宫,左右除了寺人、宦官,便是宫婢、女官。”
“这些人,王叔若胆敢认其为子,那皇祖母不说是雷霆震怒,也少说要‘训诫’王叔一番。”
…
“能主动前来拜见王叔的,则多半是宗室。”
“便如侄儿——明明有生身父亲,而且还是当朝天子、王叔的嫡兄。”
“王叔方才却说,要把侄儿当亲儿子?”
“这传出去,像个什么话啊……”
“叔侄、父子,人伦纲常,岂不全都乱了套?”
知道自己说太多,刘长也大概率理解不了,刘恭便也点到即止。
沉默片刻,方补充道:“侄儿同王叔血脉至亲,自是无妨。”
“可若换了居心叵测之人,以此来攻讦王叔,又该如何是好?”
果然不出刘恭所料。
刘恭话音落下,刘长却仍是一副困惑不已、一头雾水的神情。
过了足有数十息,终究还是没明白自己错哪儿了,刘长索性起身对刘恭再一拜。
“寡人心智纯善,一向都直来直去,不懂这许多弯弯绕。”
“但既然是阿恭所说,便必定是为寡人着想。”
“——寡人,且谢阿恭。”
“往后,寡人必定把阿恭,当自己的……”
“呃……”
“咳咳……”
“往后,凡是阿恭说的话,寡人必铭记于心。”
见刘长这幅作态,尤其最后那句话,终于被自己纠正了过来,刘恭也是满意的笑着点点头。
再次伸手扶起刘长,叔侄二人再度落座。
又与刘长聊起宫里的生活,二人之间,竟是有许多共同话题。
——二人同为宗亲皇嗣,又都被困在各自生母的身边,直到六岁才‘脱困’。
说起那段经历,叔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将未央宫椒房殿,以及长乐宫长信殿,给说成了全天下仅此两处的人间炼狱!
越聊越投机,刘长更是全然没了顾忌。
也顾不上摆叔叔的架子——连儿时被吕太后暴揍的经历,都栩栩如生的说给了刘恭听。
到最后,刘长已是说的满脸涨红,额头一层薄汗,明显有些意犹未尽。
但也明白天色不早,便颇为不舍的看向刘恭。
“得了闲暇,阿恭可一定要来看寡人啊~”
“这长乐宫、这演武殿,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经过这小半日的了解,早就习惯了刘长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刘恭便只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却也随即答应道:“至不济,每五日一次的朝议过后,侄儿也总能来陪王叔说说话。”
“至于出宫游玩一事,王叔也不必忧虑——后日朝议罢,侄儿自会同皇祖母去说。”
“若顺利,我叔侄二人,或可走一遭上林。”
“不顺,也总能见见长安的街头巷尾,瞧瞧城北的民居、百姓?”
闻言,刘长只忙不迭点点头,下意识起身,左右握住刘恭的肩侧,泪眼婆娑的开了口。
“阿恭,可千万别哄骗寡人啊……”
“出不了长乐也无妨。”
“只是阿恭,一定要常来看寡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