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明军
众议员大惊失色。
自大明朝廷承认他们的永居以来，明军数十年来并未正式进入过濠镜澳。
自前山寨建立以来，更是如此。
今天竟然没有通知，就敢派兵过来抓人，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众议员中，萨门托作为兵头，在毫不知情下，就让明军进来，还是在他们要签订盟约时侯进来抓捕盟友，一时间脸色潮红，羞愧不已。
其余几人纷纷看向刘季，眼中满含歉意。
作为即将被抓捕的反贼，刘季反而丝毫不慌，认真地读起临时盟约细则，确认准确后，淡定的执笔签下大名。
这时，议员们也已经了解了具体情况。
因为先前炮声事件，议会误以为荷兰人来犯，曾向香山县求援，给了炮台和哨塔通知，允许明军直接前来。
后来危机解除，议会急于和刘季谈判，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哨塔撤回命令。
明军正是趁着这个空挡，才能顺利进来，此时正在圣保禄大教堂外，因为修士们的阻拦才没能直接进来。
明军前来百余人，火铳手约有30余人，弓手10人，其余尽皆长矛兵或刀盾兵。
如此规模，定然不能攻入配有炮台的修道院中。
萨门托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腹向刘季保证：“季，请喝杯茶，暂且等待，我这就过去帮你解除误会，让明军离开。”
“多谢阁下好意。”刘季起身抱拳，却没有接受对方好意，而是一边重新给配枪上弹，一边跟着萨门托向外走去。
众人稍稍惊讶，但也没有觉得不妥。
他们很是自信明军不敢在此地乱来，更是不敢在他们眼皮底下带走刘季。
但正来抓捕刘季的前门寨水军把总，谭凌飞，有不同看法。
此时，谭把总正带队堵在修道院大门前。
担心刘季等人从后门逃蹿，他又特意安排手下亲兵带着一队人堵在后门。
‘区区7人，也敢来陆地上送死。’谭把总双手叉腰，盯着紧闭的大门，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擒住反贼刘季，加官进爵的美好画面。
其实，他还有些小小感谢刘季，感谢刘季敢于明目张胆竖大旗，还他娘的是‘黄天’旗。
在这片土地上，但凡稍稍读过一点书的人，都知道那个典故。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仅凭这句话，就能认定是谋反罪，且绝无翻案可能。
抓捕反贼是泼天功劳，足够遮掩‘不听号令，私自出营’等小过错。
当然，他也感谢参将大人、县令、以及诸位同僚的无能，还没有阻碍他，让他抓住这个机会。
加官进爵的机会。
他越想越激动。
一路大张旗鼓而来，已经将刘季的谋反事实公之于众，还吸引了无数泼皮无赖前来。
一来，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反贼刘季是他谭凌飞所抓，避免将来某些不知廉耻的大人物抢夺功劳。
二来，这些泼皮人数众多，可以弥补士兵人数的不足，能够彻底堵死刘季的逃跑路线，还能以数量优势提振士气。
看着士卒们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精神，谭把总彻底相信自己已经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他还有些担心，刘季看到他们旌旗招展，军容威武，会被吓得直接投降，无法让他展现自己的勇猛强大，以及捍卫大明朝廷的决心。
啧啧……
谭把总对修道院塔楼上对峙的佛郎机人，不屑一顾。
已经对持了几十年，他很清楚，这些西洋蛮夷早已失去了前期的凶悍，不敢冒着得罪大明朝廷的风险，向他开枪。
嘎吱。
门轴转动的清脆响声，打断了谭把总的幻想。
大门打开，只见其中走出一身材魁梧的年轻人。
来人刚好站在阳光之中，纯白的衣服被灿烂的阳光映照得熠熠生辉，让整个人身披霞光，好似仙神下——
谭把总晃晃脑袋，及时打断自己的无端联想。
但围观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惊叹。
“圣人呐！”
“是天主，从教堂里出来的肯定是天主！”
“是仙人！”
……
“都闭嘴！”
谭把总转身面向众人，一声暴喝，“这是大反贼刘季，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们统统抓起来，押入大牢。”
或许是他的官威，或许是他在阴影下满脸横肉的野蛮形象吓坏了众人。
现场立刻变得安静。
短暂的瞬间，一对对瞳孔收缩，再放大，又恢复正常，眼睛渐渐适应了反光。方才的伟岸的形象顿时消失无踪，众人也想起来他们是干嘛来的。
只是在被刘季冰冷的双目扫过时，他们不由得心中一颤，紧了紧手中的武器。
“妖术，他还会妖术，和太平道人一样的妖术。”
有一人喊得言之凿凿，就好像他见过千年前的太平道大贤良师似的。
可惜效果不怎么好。
普通人愚昧又不是愚蠢，已经意识到刚才不过是阳光影响的错觉，自然不会再瞎起哄，反而更加跃跃欲试抓捕反贼。
喊‘妖术’那人虽然自诩谨慎，吆喝一声就连忙缩进人群中，但仍旧被刘季注意到了。
郑家混混一官。
此时应对官兵要紧，刘季暂且记下，准备秋后再算账。
刘季没有轻举妄动。
他敢一人出来，是料定了对方既然为抓反贼而来，肯定是要活的，不会轻易动手。
也正好让他近距离看看明军士兵和将领的真实情况。
大门处，就70多人，有威胁的是那些火铳手和弓手。前者18人，后者10人。
火铳手还装备的是落后的三眼铳，形状和个棒槌差不多，打哪全靠缘分。不过，离得很近，只有十多步，对方又人多，仍然得小心。
而官兵们的队列……
几乎没有队列，看不到清晰的行和列，甚至破皮无赖们就紧挨在他们后面。
端着三眼铳的士兵手双臂微微发抖，自然不会紧张，而是缺乏锻炼，单纯的持枪不稳。两两之间的间距，也比较随心所欲，有两步之遥的，也有一步之遥的。还有些挨得很近，背着的火绳摇摇晃晃，刘季很担心点燃的火绳一不小心就引燃旁边士兵的火药袋。
弓手和近战步兵就更惨不忍睹。
有一根长矛，连铁制矛头都没有，干脆就一根长木棍。
统兵将领穿着松松垮垮的铁甲，却把头盔让亲兵拿着，还专门有另一亲兵在为其扇扇子。
远处也不存在应付突发状况的预备队。
纪律、队列、装备、战术，统统都没有。
刘季忍不住笑了起来，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小步。
“就你，就你们，还敢来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