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找律师
一周后。
梁慧午休起床后就开始忙活,前几天林向松带儿子去参加学校的游学活动,算算今天也该回来了。她赶着下厨做了不少俩人爱吃的菜,又定了喜多乐的小蛋糕,开着电车去学校准备接二人回来。
叮咚。
【小慧,茶庄三缺一啊,快来。】
梁慧拿着手机的手顿住,她下意识掏口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为了警告自己戒牌,她把银行卡跟现金都存到保险柜里了。
钥匙她都扔了。
想到这,她心里美滋滋的,一会儿见到丈夫林向松说什么呢。是先自夸她最近开始找兼职了,还是报喜那些要债的这周催的少了。她还琢磨着,再过不久说不定二人可以先去再领结婚证,反正好像也没什么事嘛。
等她到了儿子林霖的建新小学,正值周五下午放学时间,门口已经站了不少前来接送的家长。
“婷婷妈妈,你也来接婷婷啊。”梁慧打招呼的,是林霖二年级同桌牛婷婷她妈,因为孩子的问题,一来二去说上话加了微信,平时不算特别熟,但每次接孩子遇到都会聊会儿天。
“林霖妈妈,你这是……?”梁慧在她身边站定,“今天这不游学结束,我来接林霖跟他爸。游学你也没去啊?”
没想到,她闻言却一脸诧异:“我听婷婷不是说林霖退学了吗?没参加游学活动啊。”
“退学?”梁慧愣住了。
还没到下课时间,梁慧不顾保安的阻拦,一头扎进了校园。熟悉的教室,二年级三排靠东的位置上空空如也,林霖的班主任,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小姑娘闻讯赶来,拦下了还要冲进教室仔细搜寻的梁慧。
“林霖呢?你们是不是把他弄丢了。”
小姑娘一脸莫名:“林霖他爸爸上周给他办了退学啊。”
“退学?什么退学?”
“我也很奇怪。林霖妈妈,林霖在这里两年了,一直表现很好,成绩优秀,和同学相处也好,我们老师跟同学都挺舍不得他的。不过林霖爸爸说你们有搬迁的计划,再在这里上学不方便。”
“搬迁,什么搬迁。”梁慧游魂似的重复。
“我也不知道。”小姑娘的声音远远的:“林霖他爸爸也没说啊。”
赶来围观的教师越来越多,梁慧思绪一片空白。
“什么情况啊这是?”
“听说孩子他爸办了退学,孩子他妈不知道。”
“啊!真的假的。”
“可不,真惨啊……”
“这要报警吧?”
“报什么警,这是夫妻家务事,我看八成是外面有小三还是什么的。”
“那这是铁定要离婚了。还不赶紧找个律师,坐这地上干吗。”
“嘘,你小点声,瞅着怪可怜的。”
一双软软的手扶住她:“林霖妈妈,你还好吧?”律师两个字进入耳朵,梁慧的三魂归了位。
“对,找律师。”
她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找出通讯录的‘余律师’拨过去。
“余律师,我儿子不见了!”伴随着磕嗒磕嗒的杂音,手机在耳环上撞击的声音扰人越发心烦,梁慧右手攥着左手手腕,抵制住因恐慌而颤抖的胳膊,她喃喃:“怎么办这怎么办啊……”虞行歌开了免提,黑笔在指尖跳跃转动,客厅的玻璃门倒映出影子的漫不经心。
“梁女士,请保持冷静。你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先说关键信息:孩子失踪多久了?最后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梁慧:“这周一早上他爸爸带他去参加夏季游学。我今天来接,来接孩子时候发现孩子不在,班主任跟我说他爸早都办理了退学。”
“办理退学是什么时间?您最后一次接送孩子是什么时候?这周您没和孩子跟他爸联系过吗?”
“他爸说了,游学不方便接打电话。我们都是微信上发消息。”
“你也没有要求看看孩子什么的?”
梁慧语气生硬:“我怎么会知道他带孩子跑了?我怎么能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我既不是神仙能掐会算。又不像你……”
虞行歌打断:“梁女士,保持冷静,我们不是在找责任人和过错方,您既然找到我,是信任我。我在通过跟您的聊天信息来帮您推导、缩小并锁定孩子的所在范围,以便您早日找到孩子,您觉得呢。”
梁慧保持沉默。
“给孩子他父亲打过电话没?”
梁慧愣住了:“还没有。”
“那好,现在我说几个关键信息点,您记一下。”
“等等,我没有纸跟笔。”梁慧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向人群投去寻求帮助的目光。很快,她的手里不知道被谁塞进了二年级的作业本和铅笔。
她目光向对方示意感谢,顾不上多说:“你说。”
“第一,联系孩子父亲、孩子的爷爷奶奶先确认是否有孩子的消息。第二步,联系公安,以未成年子女失踪的理由报案。第三,调取小区、学校等最后踪迹的监控记录,确认最后的离开时间和交通工具。第四也就是最后一步,备份所有的通信记录、收集假离婚证据、整理孩子的日常照顾证明。”
“等等,”尽管虞行歌语气缓慢,梁慧仍觉得大脑和手里的笔都颇为力不从心:“余律师,我不会啊。这些都要怎么弄?”
“哪个步骤困难呢?”随着虞行歌的语气越发温和,玻璃倒影里的脸庞冷漠异常。
“你这太专业了,我这平时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我老公在跑。我都没干过……”
虞行歌再次打断:“梁女士,您跟您儿子的感情如何?如果您不介意儿子被您老公带走,或者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是丢失,接受以后再也见不到儿子的这个结果的话。那您也可以选择……”
“我跟林霖母子连心!我肯定要找到我儿子的。”梁慧几乎是恳求:“不会我可以学!”
虞行歌拉回椅子,坐正:“您上次加过我的微信了,我把律所地址发你。一小时后律所见面如何?”
梁慧站起身:“半小时我就到了。”
“很好,那就18:00整律所见。”
见梁慧挂断电话,虞行歌站起身。
她打量着眼前大约二十多平的出租屋。金门大厦的位置优越,不仅在于其位于市中心的高位上,当初设计规划时,东江市政府为凸显其独栋大楼的金拱门造型,引东江市东湖环湖相伴,环湖的房子都保证不高于金拱门的一半高度,最大限度向市民去展现城市的疏朗开阔之美。这也一定程度上隔离了住宅用地的远近。
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人们发现,把东湖外这一片商业用地划分成极狭窄的小房子来以高昂的价格进行出租,居然比吸引各大公司入驻效果还要好得多。毕竟在附近上班的人们远比开公司的老总们多多了。虞行歌租的这个边户在这一片的房子里应该是最小的那一个,十几个平方米大小的房间里,一厅一卫半厨。甚至因为商业用房而没有燃气,电费也极其昂贵。无所谓,反正她从不做饭。
哦不对,还是做过的吧?
是哪年来着?
2010年的秋天。
庭院的树木郁郁葱葱,二层红砖小洋楼上空出五间房的面积建了一间颇具规模的四面露亭。秋叶缤纷,亭子中央的大理石桌上摆着一个巧克力三层蛋糕,香甜的气息混合着桂花香气弥漫在庭院里。层层叠叠的气球和丝带散落在四面。虞行歌正坐在亭子中央的蛋糕前发脾气。她今天过12岁生日,恰逢父亲升职,自己又刚考上红叶实验中学、无数的同学和朋友来给她祝贺。按说应该是极快乐的一天,但,母亲却从大早上就不见踪迹。
而那时候的她,只以为这是快乐人生的一次小小不愉,谁知从那天起,母亲虞冬冬就再也没回过家。她从同学那里学来话本的一个新词:抛夫弃子,她有些担心父亲也突然消失不见。
父亲变得很忙,早出晚归的脚步里,日复一日沉默地消瘦下去。于是她想自己变得有用,至少不能变成一个累赘。可是她饿啊……父亲不再做饭,保姆不知为何也不见了。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她迅速丢掉了小姐脾气。她开始偷偷在家里找钱。各种口袋里、柜子里…最开始,她还买些华而不实的蛋糕小面包来充饥。很快,翻箱倒柜角落里找来的也只够她买一些白馒头。再然后,她试着踩着小凳子站在仍比她高的灶台上用电饭煲蒸米。
可是真奇怪,明明见阿姨做出来就是半锅米啊,可怎么她倒进去半锅米却溢出来了一满锅?
而且…“呸呸!”为什么米半生不熟的?她明明学着在搅拌了啊。
沮丧,塞了两口饭还是觉得实在无法下咽。
委屈,要是妈妈还在的念头从脑海里划过,眼泪半死不活地要掉不掉。
发愁,下一顿怎么吃?咕咕叫的肚子让她无暇再多想,塞进去的两口夹生的米又能不能让她挨到明天早上。
邋遢,金色头发没人打理,黑发顽强地冒了出来,像是成熟小麦里的黑土地。
糟糕,她的衣服也快穿了一遍,但她还不会洗衣服……
搁过去的她说不出命运无常四个字,然而,当十二年后的今天,她的所有家当都塞在这个不大的房里,大半的积蓄也用来付其高昂的租金。可这一切辛苦,都在她站在客厅整面的落地窗前消失殆尽。对面金门大厦33层外,红江律师事务所七个大字闪着金光,在到达真相之窗前,她终于有了迈步向前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