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第三杯
“周律师,左初静的虐待案胜诉了。法官支持了我们的全部诉求,包括精神和人身损害赔偿。我已经打电话告知了当事人和家属这个好结果。”
即使早知道这个结果,周玉宣仍不免露出笑:“恭喜你!”
“同喜同喜。”即使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虞行歌仍免不了喜上眉梢。同喜什么,周玉宣好笑道:“行歌,我记得你才二十四是吧?见惯你样子沉稳,也就这时候像个年轻人。”
虞行歌收敛了笑意:“还要多谢谢周律师呢。不是您操劳我,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好听话谁不喜欢听,周玉宣大手一挥:“别,一捧就油了啊。”
二人失笑。
“那刘禧呢?没进去吧?”
“管制一年。”
周玉宣点头:“毕竟没有造成特别恶劣的死亡情形,你心里应该有数。”
“嗯。对了周律师,您知道顾师兄去哪了吗?我有点事情找他。”
“顾主任啊。”周玉宣左右瞧瞧,挤眉悄声道:“他在夜色呢。”
城建路,一条白日平平无奇、夜晚灯红酒绿的大道。不过在今天之前,虞行歌从未接触和了解。她刚刚在同城简单搜索,便出来数十条静吧、闹吧推荐,翻阅半天才在一个个人博主下,瞧见夜色大名。
除了简单地推荐了几款好喝的鸡尾酒,强调比较小众,适合朋友相聚。保险起见,她还是先回住处换了一套白色休闲运动装。裤子中规中矩,勾勒出臀型。上衣短不过脐,露出的两条白生生胳膊在乌黑秀发下亮得晃眼。再化妆就的太显眼了,犹豫了片刻,虞行歌只简单打底勾勒眉型。一番折腾下来,等她迈步进入夜色大门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眼前黑了数十秒虞行歌才适应暗差。
她先奔吧台,得到自助扫码点单的答复后,找了一个靠墙的角落坐下。虽然饭店的扫码点单早已经普及开,在酒吧这种强调原始和野性的地方,还真是少见。
没一会,她就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别看红江律师事务所一小时最低1000起步的咨询费高昂得吓人,在这家一杯500多的调制鸡尾酒下都不够看,喝一杯酒多长时间?就虞行歌而言,顶多三口,十秒都可以结束了。
果然富人的钱好挣。
虞行歌顶着肉痛点了一杯玛格丽特,得,六分之一的实习工资没了。眼睛适应了黑暗,她这才打量周围。
夜色地方不大,二三人凑作一桌,可看了一圈也没看到顾乐之。
不会吧,难道已经走了?
自进所后,虽然她的工位正对着顾乐之的办公室屋门,可,也不知道是她早出晚归,还是他贵人事忙。二人碰上的次数屈指可数,原本,她第一次听说她的证挂在了他名下便应该去表达感谢,同时打听一下报酬是什么,虞行歌不相信什么免费的午餐,命运的所有馈赠早就标好了尺码。在很早以前,她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中午左初静的判决书下来,旧事浮现心头。虞行歌没忍住给付从南打电话打听母亲案件的进度,得到不要心急的答复,她便知道毫无进展。从顾乐之这边打听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可是面对戒心重又多疑的他,从何下手,她毫无头绪,便来这边碰碰运气。
看来,运气不好。虞行歌暗自思索,等侍者把鸡尾酒端上来,她无聊地搅拌着。
“美女,一个人?”
一位和她年级差不多的金发男孩站在圆桌前方:“我请你啊。”不等虞行歌回复,便自顾自坐下来。另一个同行的黑发少年戴着口罩,一言不发坐在她右手边。
虞行歌两条细眉拧起一瞬,她摇头:“谢谢,不用了。有约。”
“没关系。”金发男孩笑嘻嘻的:“交个朋友嘛,我看美女的朋友还没到,能来夜色的都是志同道合之人,多个朋友总不是坏处。”
“初次来吗?Margaret可没有什么味道,要不要尝尝whisky?这家whisky辛辣爽口,味道一绝。不过……”他装模作样感叹道:“这里地再好喝也就那样,比我们Quebec校外喝的差多了。美女去过吗?等九月份开学,我带你参观我们学校并一并品尝美酒如何?”
黑发少年接话:“美女怎么称呼?你可以叫我leo,他叫louis。别紧张,我们可是这里常客,跟老板都是朋友。”
勇士?战士?
真够中二的。明明跟她年龄差不多,非要装出一份阅历资深的留学精英人士来把妹,虞行歌失笑,感觉颇有几分啼笑皆非。她垂头,抿上一口玛格丽特。
青柠的味道先爆开,橙酒紧接其后,难得的是龙舌兰。像在夏天驻足海边小屋,烟熏盖过了辛辣,独留的是夏日清爽。
“看来美女不想搭理我们。”金发男孩故作惊讶:“不会是听不懂吧?”
虞行歌叹口气:“不知二位在何处就读?那里的whisky又特别在哪呢?”
“唔,Quebec的学校不值一提,只是whisky那独特的烟感是一绝。”黄发男子撩起碎发,冲虞行歌眨眼。
好好的少年非要油腻。
“哦?Canada的正宗whisky不是以清爽,口感轻快舒适著称,没想到二位却偏爱Scotland。那你在国内更应该多备一些chivas慰藉,顺便转去Edinburgh上学才能更加如鱼得水。你觉得呢?”
“什么?”金发男孩瞪大了眼睛。
虞行歌转向黑发少年:“我还是喜欢我的中文名虞行歌,交友的话我认为应该拥有起码的尊重,酒吧这么暗的环境还戴个黑口罩,坦诚相待如何?既称勇士又有何忌讳?当然,如果不是人如其名,那另说。”
“呃……”黑发少年率先反应过来:“原来是行歌妹妹,”他摘下口罩,把脸凑到虞行歌脸几乎撞上:“这下是不是既尊重妹妹又像个勇士了?”
妹妹?
蔚蓝男士的木质香调是极好闻的,可惜了这张堪称幼态的脸。他成年了吗?虞行歌还来不及生气,面前的这张脸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扒拉到了一边。
细长的身影立在她身侧,遮盖住头顶原本就灰暗的白炽光:“这位小朋友,再凑近一厘米未成年人保护法就保护不了你了。”如刀斧般分明的脸颊半垂:“行歌师妹,跟我约过的话最起码仔细找找,怎么能敷衍的就看两眼结束了。”
“这是你同伴?”黑发少年不高兴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脸。”
顾乐之盯着虞行歌头也未抬:“任何个人发现不利于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情形,都有权制止。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还是远一些为好。
“切,你。”没等他说完,黄发男孩拽他手臂:“走吧,人家女神高冷,不想交朋友,别自讨没趣了。”
黑发少年不太乐意,不过比比已经成年的顾乐之却也心生胆怯。眼见二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顾乐之坐下:“找我?”
虞行歌点头。
“小小年纪,不该来这种地方。”他看向腕表:八点四十五。“说吧,什么事。”
“顾师兄要喝点什么吗?我请。”
“不必客气,有话直说。”
虞行歌面色真诚:“该敬顾师兄三杯酒的。”
“为什么?”
虞行歌不答反问:“顾师兄有什么想喝的?我请。”
顾乐之:“我不喝酒。”
他叫来侍者:“小白,一壶白开水,两个杯子。谢谢。”小白娴熟道好,不到一分钟就端了水来。
“以茶代酒,”他手作请势:“现在可以说了。”
怪不得周玉宣说他酒量不好,看灌酒套话的想法落空。虞行歌只得站起来满上:“第一杯,谢谢顾师兄愿意做我的带教老师。”
“不是,还只是挂证。但,可以算一杯。”顾乐之一饮而尽。
她又倒:“第二杯,我的第一个案件胜诉判决已下,谢谢顾师兄让周律师给我指点迷津。”
“原来有这样的喜事,应该有一杯。但该敬周玉宣,我算替他喝。”
他复饮。
“第三杯……”
虞行歌罕见地有些迟疑。
顾乐之盯着对面的少女,毕竟年轻,眼里还藏不了心事。他笑着调侃:“难道要敬中央空调吗?”
虞行歌有瞬间恍惚。这个笑和记忆重合,居然过分刺眼。她垂下眼眸掩去所有情绪:“原来顾师兄听到了。”
咦?这可不像害羞啊。有意思,顾乐之把玩着水杯,“为什么是中央空调?”
虞行歌低声道歉:“玩笑话当不得真,这杯酒应该我喝,希望顾师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她将自己的玛格丽特一饮而尽。
顾乐之抬起要阻拦的胳膊慢了一步,他若无其事收回手。
九点整。
“女生也不该喝酒,我送你回去。稍等一下。”
虞行歌见他走向吧台右角,背对着门口的座包探出一张好奇的脸。被顾乐之无情地推了回去。没一会儿,他拿上西装外套折返过来:“走吧。”
“不用了顾师兄,我打车就可以。”
顾乐之:“我不希望等你出事时候把工伤算我头上。”话已至此,虞行歌拿起手机跟着他离开,二人七绕八绕到了地下停车场。黑色的红旗随着主人走近闪烁着。虞行歌自觉坐在右后方。
“位置?”
“开原大道锦里街12号。”
“你住的地方离单位倒是挺近。”
“嗯。”冷风吹过,夜色的鸡尾酒上头,脸蛋温度逐渐攀升,虞行歌失去开口的欲望。一个说法是,人从不会真的醉。只是在酒精的驱使下,放大内心的欲望。而她显然,实在是太累了。
“行歌师妹是哪里人?我总觉得你像一位故人。”顾乐之从后视镜里探究似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