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震惊华人街！
屋子里闷得很，有股血腥味和湿气混在一起。
福伯刚说完话，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很稳，还有人低声说话。
门口和屋里挤着的人，自己往两边挪，让开了一条路。
过了几秒，门口出现了个人。
他大概四十来岁，个子不算很高，但腰板挺直。
穿着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领带打得整整齐齐，戴着金丝眼镜，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
他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也是西装打扮，表情冷冷的，一看就是保镖。
他们的手放在身前，眼睛警惕地扫着周围。
这个人就是“陈先生”。
他看着不像混码头的头头，倒像个银行的经理或者开店的老板。
可他一进来，屋里的气氛就沉下来了。
刚才还吵吵嚷嚷或者小声说话的帮众，都闭了嘴，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身上有股气势，不说话也让人害怕，是那种当老大当久了才有的。
陈先生的眼神很平静，扫过屋里的人。
他看到那些受伤的、挂彩的，还有些脸上带着害怕和伤心的帮众，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屋角那三个人身上。
他们刚从河里捞上来，换了干衣服，但还是很狼狈。
特别是悭哥，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旁边是脸煞白的陈黑子，还有一个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的混血小子，罗夏。
陈先生没马上说话。他走到屋子中间一张椅子旁边，一个保镖赶紧上前拉开椅子。
他坐下，翘起腿，两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
“说说吧。”他声音不大，语气也平，但话里有种让人不能不听的劲儿，眼睛看着悭哥。
悭哥想挣扎着站起来，陈先生抬了抬手，让他别动。“坐着说。”
“是，先生。”悭哥嘴唇没什么颜色，声音因为疼和累有点哑。
他吸了口气，努力坐直了点。
“先生，这次的事……办砸了。我们的人，没了一大半，都是我的错。”
他没找借口，一上来就把责任揽了。
“是我太大意，中了爱尔兰人的圈套。”
他开始讲事情经过，声音很低，带着藏不住的难受和后悔。
“我们按计划进了‘老友酒吧’，开始还挺顺，里面没几个人。可砸到一半，发现了赌场的暗门……”
他说话慢了下来，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吓人的时候，“我刚叫人把门弄开，里面……里面就开枪了。同时，酒吧外面也冲进来人，都是拿着枪的爱尔兰佬。我们的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好多人当场就……”
他声音哽住了，说不下去了。
屋里静得吓人，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和轻轻的哭声。
大家都能想到那突然响起的枪声，兄弟们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倒下的样子。
停了一小会儿，悭哥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罗夏。
“但是，先生！”他声音高了点，也快了些，“在进酒吧前，罗夏兄弟拉住我，说感觉不对劲，可能有埋伏！”
这话一出来，屋里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所有人的眼光，“唰”地一下，都聚到了罗夏身上。
这个平时不怎么起眼，甚至因为是混血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年轻人，现在成了所有人注意的中心。
那些原来带着打量、怀疑甚至看不起的眼神，现在都变得复杂，透着惊讶和不敢相信。
悭哥没管别人的反应，接着说下去，语气激动起来，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生死关头：“要不是罗夏兄弟反应快，枪一响就把旁边的黑子按倒，又不知道从哪摸出酒瓶子和打火机，把地上的酒点着了，搞出那么大的烟和火，挡住了那些爱尔兰佬的视线，把他们冲散……我们三个，可能一个都回不来！”
他喘了口气，看着罗夏的眼神里全是感激：“他一个人，手里什么家伙都没有，就凭拳头和那股不要命的劲儿，硬是干倒了至少三个拿枪的！”
悭哥很聪明，没提罗夏躲子弹那件怪事，那太玄乎了，说出来别人可能以为他瞎说或者帮罗夏吹牛。
他只说了罗夏的果断、机灵和那股狠劲。
说到这，悭哥抬起自己受伤的胳膊，纱布上有点暗红的血渗出来。
“最后，是我没用，胳膊中了一枪，被一个枪手堵在角落，眼看就没命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害怕，“是罗夏兄弟，从火里冲出来，把我硬拖了出来，还回手收拾了那个枪手！先生，我这条命，是罗夏兄弟捡回来的！”
他看着罗夏，眼神里有逃过一劫的庆幸，还有打心底的佩服和感激。
陈先生听完悭哥的话，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陈黑子。
陈黑子被陈先生一看，浑身一哆嗦，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脸色还是白的，可看着罗夏的眼神却充满了崇拜。
“悭、悭哥说的都是真的！先生！”
他说话还有点结巴，带着没散干净的恐惧，“罗夏哥……他，他太厉害了！真的！那些枪子儿……嗖嗖的，到处都是！他，他好像……能看见一样！他救了我们！真的救了我们！”
陈黑子的话说得有些乱，但那份实在的感激和对罗夏的敬畏，屋里每个人都听明白了。
听完悭哥和陈黑子的补充，堂口里安静了一下，静得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接着，议论声又响起来，比刚才还大。
但这次，话头全变了。
不再是失败后的害怕、埋怨和难受，而是对罗夏的吃惊、好奇，还有点说不清的敬畏。
“一个人……空手干掉三个拿枪的？”有人小声嘀咕，不太信。
“真的假的？悭哥亲口说的……”旁边的人小声接话。
“这小子……罗夏？他平时看着不吭声，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怪不得他们三个能活着回来……”
“那小子眼神……你看他现在，一点都不慌……”
屋子里都是这种小声议论。
罗夏清楚感觉到，周围看他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
那些看不起、不在乎、可怜他的目光……都没了。
现在是惊讶、打量，甚至带着点害怕。
他成了这场祸事里唯一扎眼的人，一个没料到的变数。
陈先生从头到尾都静静听着，脸上那副生意人样的温和表情一点没变。
等悭哥和陈黑子都说完了，屋里的议论声也小下去，他才慢慢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
他的目光又落在罗夏身上，这次不是随便扫一眼，而是带着掂量和探究，仔细看着这个名义上还是半大孩子，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点不像他这年纪该有的深沉的混血青年。
陈先生没马上说话，也没评价悭哥的汇报和罗夏的表现。
他就那样静静看着罗夏，那眼神好像要看穿他这单薄的身板，看透他心里的秘密。
这种沉默本身就带着压力，让周围的空气都沉甸甸的。
面对大佬的打量和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罗夏还是保持着刚才的样子。
他微微低着头，算是对陈先生的尊敬，但也没露出害怕或者巴结的意思。
他心里其实不像表面这么静，但上辈子的经历让他明白，这时候话说多了容易错。
悭哥的话已经把他推到了好位置，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和稳住。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那突然冒出来的预感，那快得不正常的反应和力气——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底牌。
怎么用好这次意外得来的名声，怎么小心藏好和用好自己的“特殊能力”，在这个乱世里给自己争个位置，同时又不能太出格引来麻烦甚至杀身之祸，这才是他现在脑子里转悠的事。
屋里的安静持续了十几秒，感觉特别长。
终于，陈先生开口了。
他声音还是那么平，听不出高兴还是生气，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没人敢不听。
“好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清楚了。”
他先看向悭哥：“悭哥，你伤得不轻，先下去好好养伤，帮里的事情暂时不用你操心。”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罗夏和陈黑子，最后停在罗夏脸上。
“罗夏，陈黑子，你们两个这次能活着回来，算是有功。特别是你，罗夏。”
陈先生没提具体的奖赏，也没再追问细节，但这句话，已经给今晚这场大败和罗夏的表现定了初步的调子。
罗夏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成功让这位华人帮的头头注意到自己了。
活下来是第一步，做到了。
意外收获是悭哥欠了他救命人情，还多了陈黑子这个小弟。
初步看，在帮里算是露了脸，不像以前那样可有可无，谁都能踩一脚了。
往上爬的条件，也算搭上了边：得到了“陈先生”的注意和初步认可。
接下来，就是怎么把这份刚立起来的名声和关注，变成实实在在的地位和权力。
在这个人命不值钱的伯明翰，只有手里有力量，才能真正说了算。
罗夏微微垂着的眼皮后面，闪过一点不易察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