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诡计
颇费一番周折，张家人总算把英子领回了家。庆社还想把英子关南屋里，五叔五婶却双双摇头表示不同意。
五婶说：“社啊，娘心里有数，英子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孩子。”
接着，五婶又扭头低声对英子说：“你要真心想嫁给杨柳，那也成，但不应该偷偷跑了啊，怎么着也得让杨家明媒正娶才是正理。你这样私自跑了，多叫外人看咱两家笑话哪！”
英子突然觉得，娘也是通情达理的大好人！
旁边的庆社支支吾吾还想说什么，却被五婶呵止了，“小私孩，别再添乱了，这事就由你妹妹自己决定吧！”
英子直接趴在五婶肩头，嘤嘤哭上了，“娘，你真是俺的亲娘，呜……”
“傻妮子，莫哭，莫哭。来，你坐下，娘给你做点好吃的去，这些日子，可苦了俺大妮了。”
五婶说这话，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好，英子，你不是不吃硬的吗，那俺就给你来软的，直到你服软，答应了为止！”
五婶倒是真给英子做了平日她最喜欢吃的油煎面饼。
端来油煎面饼，五婶看英子吃上了，一连串地说：“慢点，慢点，别噎着。”“哎，对，喝口水再吃。”“吃完了，锅里还有，甭急。”“妮啊，你在家好好吃吧，娘这就到外面给你找媒人去。”
五婶一番言语，一番举动，英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你别说，五婶还真就去找媒婆了。可她去找的，不是下峪的王媒婆，而是本村的李家嫂。进李家院子，五婶发现，平平整整的地面，白白净净的院墙，片片红红的屋瓦，虽不赛有钱人家四合的院落，却比自家那破墙烂院强得多。
李嫂将五婶让进了西厢客厅。五婶环顾四周，客厅虽收拾的齐齐整整，却并没有摆放像样的家什。
李嫂抽出一条小板凳，递给五婶，“来，五婶子，坐这边来，坐矮了咱娘俩拉得热乎。”
五婶不客气，拉过小木凳，一腚坐下去。
没坐稳呢，五婶便说道：“他李家嫂子，俺今儿来，是想求您办件事。”
“嗨，庄里庄乡的，甭说什么求不求，有事你说就是。”
“哦，他李家嫂子，是这么一回事，您看看，俺家庆社眼看可就二十四了，却还没个媳妇呢，俺家想着，拿英子给庆社换个媳妇，麻烦您给查听查听，附近有没有合适人家？”
“这不好说，换亲的事，既要人合适，还要家庭对等，可不大容易找。”
“您看看，您看看，俺话刚出口，您就说难了，要是您说难了，别人更白搭了。俺来找您，不就是寻思您路子广，门道儿多吗，只要您用心，自会有办法的。”
“那行，俺留心查问查问好了。”
“那俺先多谢李家嫂子了，等事成了，俺家自不会忘不了您的好处。”
“哎哟，没事儿，只要俺大兄弟大妹妹日子过得好，比啥都强，至于谢不谢俺，俺可不在乎。”
听李媒婆说这话，五婶心里忍不住暗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你不为了好处？你不为了好处才懒得管俺家这事哩！”
见李媒婆答应下来了，五婶便说要回去。
李媒婆却说：“五婶子，又没事，那你再坐会呗？”
“不了，俺家里忙，回了。”
这李嫂也是，难得五婶来一回，连壶茶水都没舍得冲。
从李媒婆家出来，五婶心里感觉特别敞亮。“给庆社换媳妇的事，只要李家嫂子用心，准没啥困难了。”五婶也禁不住夸赞自己招儿想得高明，“死大妮子，叫你不听娘的话，这回叫你不知不觉便上当！”
回到家，五婶看英子正在晾晒衣服，便连忙说：“哎哟，大妮，你快歇歇，娘来晒。”
“娘，俺不累，哪能叫娘给俺晾晒衣裳呢？”
“没事，没事，娘高兴。”
“你去给俺找媒人了？”英子有些羞涩。
“嗯。”
“媒人咋说？”
“还能咋说，答应去给俺娇闺女到杨家提亲去呗。”
“娘，你真是俺的亲娘！”英子忍不住高兴地拍起手来。
没过两天，李媒婆还真给五婶回了信。说找到了一合适人家，太平村的，姓庄，有一子一女，壮小伙叫庄文，俊大妮叫庄美，愿意跟张家结成互换亲家。
偷偷地，五婶打听了打听知情人，知情人说，没啥，就是庄文身体不大壮实，有癫痫的毛病儿。五婶打心里可就有点不大痛快。听说五婶不大痛快，李媒婆便来找五婶了。
见李家嫂进了自家门，英子心里特别高兴，娘真没欺骗自己，这不，李嫂都上俺家说媒来啦！
英子赖在一旁，想听娘跟李家嫂说什么。
见英子不走，李媒婆不说话。
五婶只得指使英子道：“快，英子，刷碗去！别不害臊，哪有当面听媒人给自己找婆家的。”
英子只得到外面刷碗去。英子一边刷碗，一边伸头仔细听，可只听见娘与李嫂嘀嘀咕咕，什么也听不清。
见英子出去了，李嫂方说：“五婶子，不是俺说你，你还嫌庄文有毛病，你家庆社就好么？”
一句话，堵得五婶无话可说。是呀，俺家庆社可不是也有明眼的毛病么，要不然，庆社咋会耽下呢？
可五婶自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而是说：“是啊，俺家庆社是有明眼的毛病，可俺家英子是个十全人啊。”
“别看人家庄文不咋地，可庄美也是十全人呀，俺看着，庄家姑娘模样儿比你家英子还显俊呢。真要是成了亲，你家可不吃亏哩。”
五婶难免动了心。
英子刷完碗，悄悄凑到门前，听李嫂与娘提说的到底是不是杨柳。可站在门前，英子却听见娘说：“那行，与庄家换亲的事，就全凭您去说合吧！”
听娘最后一句话，英子直接感觉脑袋都大了，便怒气冲冲冲进屋里，质问道：“娘，你不是说让李嫂来说合俺跟杨柳的亲事吗，咋又成跟庄家换亲了？”
李媒婆口直，说道：“是呀，就是给你说合的亲事呢，等你去了庄家，自是享福去了，到时候可别忘了俺的好处啊？！”
“什么庄家，俺去杨家！”
“杨家？你娘可是托俺给你说得庄家，给你哥换了个如花似玉的好嫂嫂哩！”
一听李家嫂说这话，英子哭着冲出了大门。
“李家嫂子，您口真直，俺还没给英子透信呢，您就全说了……”
“哎呀，俺可不知道哩，你咋不早说呢？”
五婶赶紧去追英子。可出大门来，却见英子倒在了地上。五婶想扶起英子了，可哪里扶得动。
五婶赶紧喊庆社：“庆社，庆社，快来，快来！英子昏过去了！”
七手八脚，众人将英子抬进屋，放床上。将被子盖好，英子还没苏醒过来。
好半天，英子睁开了眼。
五婶却发现，英子老是直直地盯着房梁看。
“好闺女，你别吓唬娘，你别吓唬娘啊……”
五婶放声大哭，可英子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傻傻地笑。
五婶又哭喊：“英子，英子，你别吓唬娘，你可千万别魔怔了啊……”